“咱们今天也算是白龙鱼服了!” 郢城的深秋很有几分寒凉。
行人熙攘的大街上左光殊戴着一顶狗皮帽穿着不甚合身的棉麻夹衣踩一双翻边的破皮靴用一张粗糙的挡风巾遮住了贵气神秀的脸。
旁边的姜望也是差不多打扮戴斗笠、绑面巾、披黑袍双手拢在袖子里。
天下闻名的长相思藏在储物匣中。
今儿他同左光殊上街闲逛毕竟都是知名人物为了避免围观不得不稍作掩饰。
姜真人当然可以直接拨动行人之见闻但这里毕竟是郢城强者如云规矩极重他也懒得一路施术、不小心触动谁敏感的神经——淮国公府当然可以解决麻烦但也无此必要。
闻言便笑了笑:“你是白龙我一直都是鱼。
” 左光殊嘿嘿地笑:“那我是白龙鱼。
反正咱俩是一路的!” “我算是明白舜华为什么对你死心塌地了。
”姜望斜眼瞧着他:“你小子是真的会啊!” “这你就又说错了。
”左光殊很是自豪:“我都是跟她学的。
” 姜望语重心长:“少嘚瑟容易挨揍。
” 郢城是天下繁华地鱼龙混杂人潮汹涌。
所谓呵气成云楼台雾海。
他俩倒也不是漫无目的转悠着转悠着便来到城东。
这里有一条朱雀街从前左光殊很爱在这这里逛但今次的目的地不在这里。
朱雀大街的南面干道岔出四条小路来。
两人沿着其中一条走拐进一个巷子沿途经过许多低矮的平房踩过自树杈中掠下的秋光。
明黄色的系在枝头的神符是郢城的秋色。
这座天下第一华贵的城市当然也有不太华丽的一面这些低矮房屋只是其中一个角落。
当然毕竟是大楚帝都天子脚下便是低矮平房也是见得到材质有着相对统一的建筑风格。
狭长的小巷走到尽处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有一片开阔的广场以一颗巨大的樟树为中心铺开。
来回蹦跳嬉闹的孩童下棋的老翁聚在一起一边浣衣一边闲话家常的妇人…… 看得出来这是一处平民的“乐园”。
没有什么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亦不见凤鸟翱空白玉堆年。
有的只是最简单的欢笑最朴素的烦恼。
巨大樟树之前站着一个笔挺的人独自面对四面八方的人正在讲演着什么。
不停地还有人围拢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蚁往食物聚拢里里外外围了许多圈。
姜望和左光殊不算另类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慢慢地转悠过去站在了人群外围。
“讲学之风以卫地为盛。
”左光殊传音道:“当年卫幸与薛规各自开坛连讲九天拥趸越聚越多以致堵塞城门行人不流。
他们一出东门一出西门沿途讲学隔空论法互不能说服。
最后又沿着长河走回来对坐观河台面对全天下辩法。
连论三场薛规三场皆胜于是有了‘薛规新法’他名字里的那个‘规’也成法家最注重的字此即规矩之由来。
” 左光殊所说的这段故事在当代刑人宫执掌者公孙不害所着述的《证法天衡》里有清晰记载。
此书严谨庄重杂叙杂议每一点都依托于历史尊重既有史料是了解法家思想脉络不可不读的着作。
薛规的不朽着作《万世法》姜望还认真读过当然知晓这段公案。
他看着人群里讲演的那个人随口道:“世尊尚有广闻钟使天下知其心此亦述道也。
” 这些年来若说谁对姜望的成长印象最深刻左光殊必能算得一个。
当初刚认识姜大哥的时候姜大哥还只是“武德充沛”学识不能说没有但也很稀薄。
他有时引经据典讲些什么姜大哥压根听不懂。
所以聊天的时候他都很注意尽量不说些生僻的只是有时候他以为的“常识”于姜大哥也是“知识”。
娘亲就常说“此即寒微之憾”经常以他的名义给姜大哥送书。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大哥修为见长见识愈深读书也多了。
如今都能旁征博引从法家到释家从薛规讲到广闻了。
左光殊心中感慨嘴上道:“薛规与卫幸讲学的那座城市几兴几废就是现在的卫国王都【理衡】。
卫地也算是人杰地灵之地但卫国却是‘嗟尔小国’中央附庸。
” “你想表达什么?”姜望似笑非笑。
“可见论不成事。
”左光殊道。
“论而不行事不成矣。
”姜望道:“论而行之万事有期。
” 樟树不凋于秋四季常青。
左光殊仰看着巨大的浓云般的树冠轻声道:“这颗大樟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 姜望没有说话。
站在千年大樟树前的男人正是楚煜之。
着武服穿军靴挂直刀身无余饰同极尽妍丽的楚国格格不入。
他正在讲说他的理念号召平民要争取权利要与贵族做斗争。
要众志成城修平民之桥铺通天大路叫所有人都能够大步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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