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西三所的修复室比往日亮堂些。
陈砚之把那盏父亲留下的黄铜台灯往工作台挪了挪光晕恰好落在宣德炉的缺角上——那里还留着她前几日用祖传铜佩熔补的新痕铜色比周遭略深像块刚长好的痂。
窗外的文竹是上周从拾遗斋搬来的沈砚说这株是1962年爷爷养过的那盆分出来的根须在陶盆里盘得紧实叶片上还沾着今早的露水。
陈砚之指尖划过叶片想起沈砚递过花盆时说的话:草木记岁铜器记情都是活的。
工作台的玻璃下压着张新照片是昨天拍的——两只宣德炉并排摆在拾遗斋的博古架上沈砚的紫檀佛珠落在其中一只的炉耳上阳光透过青瓷灯纱在铜面上织出细碎的金网。
照片边缘有处褶皱是陈砚之今早不小心压的倒像给时光打了个结。
小陈张老让你去趟办公室。
门口传来同事小林的声音手里捧着个锦盒刚从库房调了件新东西说是跟你那只宣德炉能对上。
陈砚之起身时袖口的铜锈蹭在蓝布工装上留下淡青的印子。
这锈迹洗了快一个月反倒像生了根有时在灯下看竟能看出宣德炉云纹的影子——沈砚说这是器物认主她嘴上笑他玄乎心里却偷偷把袖口凑近鼻尖那股混着檀香和铜腥的气味总让她想起父亲书房的旧味。
张老先生的办公室堆着半墙古籍最上面那本《宣德彝器图谱》的书脊磨得发亮是父亲当年常翻的那本。
老人正用放大镜看张拓片见她进来指了指桌上的锦盒:打开看看1983年失窃案里唯一找回来的另一只。
锦盒里垫着暗红色绒布裹着只冲天耳宣德炉。
陈砚之指尖刚碰到炉底突然顿住——底款边缘有道月牙形的刻痕和她修复的那只蚰耳炉缺角形状刚好契合像被同一件钝器磕过。
1983年在潘家园旧货摊发现的当时被当成锡炉卖。
张老先生敲了敲拓片你看这云纹和你那只的补痕能拼上当年该是一对摆在养心殿东暖阁的。
陈砚之翻到炉腹果然在云纹衔接处看见道极细的铜缝像被人生生掰开的两半。
她忽然想起沈砚说的崇祯十七年王承恩把三只炉分藏三处难道这只就是当年从煤山另一个石缝里找出来的? 张老这炉的缺角...... 没补。
老人接过炉指尖在缺口处摩挲1985年收回来时就这样当时专家组吵了半个月最后决定留着。
你父亲说'破镜难圆不如让裂痕记着分开的日子'。
陈砚之的心跳漏了半拍。
父亲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小时候她打碎过爷爷的青花碗哭着要粘好父亲就是这样说的:碎瓷片上的光比整碗时还亮呢。
回到修复室时夕阳正顺着青砖地往上爬在宣德炉的铜面上淌成金河。
陈砚之从工具箱里取出父亲的紫铜量规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想用它——不是量云纹的弧度是量缺角的深浅。
量规的铜尖碰到新补的铜痕时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像宣德炉在呼吸。
她想起沈砚教的听铜法子:把耳朵贴在炉身能听见铜分子在动。
此刻贴上去果然有极轻的沙沙声混着修复室老挂钟的滴答像谁在低声说话。
是在说1983年的事吗?陈砚之对着炉口喃喃问指尖摸到缺角新铜与老铜衔接的地方那里的温度比别处高些我知道我爸没偷你他是想护着你。
挂钟敲了五下时沈砚的短信进来了:拾遗斋收了件东西你该来看看。
后面附了张照片——只铜制的小錾子木柄上刻着个陈字錾头的磨损程度和父亲工具箱里那把最常用的一模一样。
陈砚之抓起背包就往外跑路过库房时瞥见小林正对着那只冲天耳宣德炉发呆。
它在看你呢。
她脱口而出小林吓了一跳回头时果然见炉口的缺角正对着窗外的文竹像在眺望什么。
景山前街的晚风带着槐花香比故宫里的潮气多了些活气。
陈砚之跑到胡同口时八角宫灯刚亮起拾遗斋三个字在昏黄里浸得温润像宣德炉的藏经纸色。
门没锁推进去就看见沈砚蹲在博古架前手里捧着那只小錾子。
1983年冬天你父亲在潘家园用它给宣德炉刻的柳叶暗记。
他抬头时木簪上的黑发滑下来几缕卖主说当年你父亲把錾子落在他那儿了说'等我女儿懂了什么是火气就让她来取'。
陈砚之接过錾子木柄被手汗浸得发亮錾头的铜刃上还沾着点淡青色的锈——和她袖口的锈色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手指在被单上划的弧度正是这錾子刻纹时的角度。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他知道你总会明白的。
沈砚往宣德炉里添了新的沉香烟从镂孔里钻出来在两只炉间绕了个圈修复不是把过去磨平是让每道痕都能接着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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