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50年的长安城春深时节。
大慈恩寺的钟声穿过朱雀大街的柳絮落在往来僧俗的肩头。
玄奘法师坐在译经院的窗下指尖捻着梵文贝叶经案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像被岁月浸软的宣纸。
窗外的争执声就是这时漫进来的像一粒沙落进平静的砚台。
“这陶俑是我从西市旧货摊赎回来的陪我走了三千里荒漠凭什么不能供在佛前?”男人的声音带着风沙磨过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的。
“阿弥陀佛施主容禀。
”小和尚的声音透着为难袈裟的一角在风里轻轻晃“寺中供品皆是圆满之物这断臂的……恐冲撞了佛祖。
” 玄奘放下贝叶经推门而出。
四月的阳光正好穿过菩提树叶的缝隙在青砖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香客们围在大雄宝殿前像一圈被风吹拢的落叶。
人群中间站着个商人锦袍上还沾着未洗去的沙尘怀里紧紧抱着个东西——那是尊彩绘陶俑高约三十厘米曲裾深衣上的朱砂已经褪成了暮春的海棠色左臂从肩颈处空着断口的弧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白像一块被人反复摩挲过的古玉。
是那尊周平留下的断臂侍女俑。
商人见玄奘出来忙躬身行礼怀里的陶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裙摆处一道浅痕——那是西晋阿竹时代地动时被墙石撞出来的裂痕此刻正卡着半粒风干的沙想来是从西域带回的。
“法师”商人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发紧“在下王元宝做丝绸生意的。
去岁往于阗国贩货回程时遇了沙暴商队散了伙计也没了只剩下这陶俑揣在怀里。
风沙最大的那三天我迷了路全靠它贴着胸口的一点暖意撑着……” 他说着掀起锦袍下摆露出腰侧一道狰狞的疤痕“后来遇了马贼他们抢了我最后半袋水见这陶俑不像值钱物一脚把它踢进沙里。
我扑过去护着被他们砍了一刀可它愣是没碎断口还在我掌心硌出个印子——就像在叫我别松手。
” 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
小和尚面露难色:“可寺规……” “寺规是渡人的不是困物的。
”玄奘打断他目光落在陶俑脸上。
侍女的眉眼弯弯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刚从两百年前阿竹的草棚里走出来只是身上的彩绘又剥落了些露出底下细密的冰裂纹像极了寺院里老梅树的枝干。
他伸手拂过陶俑的断口指尖触到一片温润——那是被无数双手、无数次触摸磨出来的质感。
周平的掌纹、阿竹的指纹、战乱中难民的汗渍此刻都藏在陶土的孔隙里像一捧被时光压紧的沙。
“万物皆有灵性”玄奘的声音温和如春雨“圆满是佛相残缺是佛心。
把它请进殿吧。
” 小和尚愣了愣连忙接过陶俑。
他捧着它往大殿走时忽然觉得这断臂的物件比那些金佛银器更沉低头一看陶俑裙摆的裂痕里那半粒西域的沙正闪着微光像一颗不肯褪色的星。
陶俑被摆在大雄宝殿左侧的供桌上左边是青铜香炉右边是青瓷灯台。
法明第一次见到它时正踩着木梯擦观音像的莲座。
他今年六十岁在大慈恩寺待了四十年从扫落叶的沙弥变成守殿的老僧掌心磨出的茧子比经文上的字迹还深。
“新来的供品?”他从梯子上下来袈裟的下摆扫过供桌带起一阵檀香。
小和尚点头:“是玄奘法师允的说是有灵性。
” 法明凑近了看。
陶俑的彩绘确实旧了曲裾的褶皱里积着薄灰断口处却干净得很像是有人天天擦拭。
他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陶土忽然停住——那断口的弧度太熟悉了像极了他幼年时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腕。
他缩回手从袖中摸出块细麻布轻轻拂去陶俑身上的灰。
麻布扫过裙摆的裂痕时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咔”像有什么东西松了。
低头一看是粒圆滚滚的菩提子不知被哪个香客塞进了裂痕里此刻正滚落在供桌上沾着点陶土的碎屑。
“倒会藏东西。
”法明笑了笑把菩提子捡起来。
阳光从殿门照进来穿过陶俑的断臂处在地上投下一道月牙形的光斑随着风动轻轻晃像谁的眼睛在眨。
往后三十年法明成了这尊陶俑的守护者。
每天清晨他会先给陶俑擦灰用的是浸过井水的软布动作轻得像给初生的猫崽舔毛。
香客多的时候他就站在供桌旁听人们议论这断臂的陶俑——有人说它不吉利有人说它像自家早逝的闺女还有个穿绿襦裙的小姑娘总偷偷把偷摘的桃花塞进它的断臂处说“给你当新胳膊呀”。
法明从不拦着。
他知道这陶俑见过的离别比寺里的钟声还多一点桃花的暖意它该接着。
有一年中秋月光特别亮像把银壶倒在了大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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