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门开着一条缝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在晨光里乱转。
空气有点湿还有股木头发霉的味道混着铁锈和土味闻起来不舒服。
昨晚那声奇怪的呻吟还在他耳边回响——不是人也不是动物像是老机器快坏时发出的声音。
楠木大门歪在生锈的轴上边缘裂了漆也掉了露出深褐色的木头像干掉的血。
门关不上了就像破钟敲不响一样。
陈砚站在门口没进去。
太阳刚升起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从脚边一直伸到祠堂里面。
他低头看自己的鞋——一双旧靴子满是泥鞋带松着边角都磨坏了露出几根白线。
这双鞋陪他十年了走过村子最远的路翻过最高的山趟过涨水的小河。
鞋底变形了左脚还补过一块牛皮是他自己一针一针缝上去的。
他知道今天只要踏进去就不能回头了。
屋里又潮又闷胸口像压了东西。
除了铁锈味还有种老房子放久了的味道冷冷的静静的。
他左臂有点紧皮肤下面有东西在动像小虫爬。
这种感觉他已经习惯了。
三年前父亲不见了以后身体里就多了这个东西。
一开始是疼后来变成跳再后来它开始跟着地下的节奏动。
好像身体里藏着另一个生命等着醒来。
他还是进去了。
他踩着砖缝里的小草一步一步走向角落的控制箱。
每一步都很轻也很稳像是怕吵醒谁。
这座祠堂以前是村里的中心供着祖宗牌位也藏着一个秘密。
正厅中间摆过香案两边挂着族谱每逢节日全村人都来祭拜。
现在牌位落了灰香炉倒了蜘蛛网到处都是连供桌都塌了一角。
可地下的机器还在运转勉强撑着。
控制箱藏在供桌后面的暗格里上面全是灰和蜘蛛网。
他用手擦掉灰尘露出一块金属板上面刻着“地维·主控Ⅰ型”字已经模糊像是被时间磨花了。
他蹲下从怀里拿出一枚青铜齿轮——昨夜在老宅地窖挖出来的背面写着:“启钥者承命归。
” 字很小像是用刀一点点刻的绿绿的很旧。
他把齿轮插进侧面的槽里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机器响了一下像是回应他身体里的东西。
那一瞬间左臂的菌丝猛地跳了一下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手指碰到外壳时一股震动传进脑子——不是电也不是机器反馈而是一种有节奏的跳动像活的一样。
屏幕亮了。
绿色数字慢慢滚动:系统运行中……当前负载:89% 下面一行红字闪着:-7.3% / 小时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支撑全镇地下结构的液压系统正在崩溃翻土机主梁的压力快要到极限了。
这不是普通的机器坏了而是整个“地维系统”要塌了。
这套系统是赵家祖先建的从清末民初开始。
那时这里穷石头多种不了多少庄稼。
赵家先祖原是朝廷的工匠为了避乱搬到这里结合风水和机械技术造出一套靠地脉能量驱动的农业系统。
他们用水车引水用铜烟杆当钥匙按节气激活地下网络让荒山变良田一百年都没断过。
十年前工程师赵铁柱突然失踪系统就开始退化;三年前技术员周映荷最后一次报告地脉异常后也消失了。
之后维修全靠经验零件越来越难找能源也不稳定。
现在只有陈砚还能听懂大地的声音。
他打开面板一颗螺丝断了掉在地上“叮”地响了一声。
里面的线路接口发黑像干了的血有些铜丝露在外面长了霉。
工具插进去的瞬间屏幕变红:电量只剩17%油温也快爆了。
警报没响因为系统自己降速了进入了“保命模式”。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吱嘎作响像是大地在动。
那是翻土机的主梁在压力下开始变形。
还没塌但撑不了多久。
一旦断了北街泵站会塌陷西区灌溉渠会倒灌农田下的钢架会碎成网整片耕地都会毁掉。
陈砚收回手不再看屏幕。
他闭上眼用三根手指搓了搓手掌。
泥土凉凉的带着秋天的湿气和一点腥味。
他想起父亲写笔记的样子。
煤油灯晃着纸页发黄墨还没干。
父亲低声说:“水走脉动机随土生。
” 那时候他十二岁在灶台边啃红薯以为只是句农谚随手记下就没管了。
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农谚是钥匙。
原来地下的脉络一直在流动像人的血液。
赵家留下的机器不是靠电而是靠一种古老的能量运转——那是地壳积蓄的震动地下水共振产生的波能山势起伏形成的能量场。
它们是“活”的只是睡着了。
真正能让它们动起来的是大地的节奏是节气变化时地下的呼吸是水脉和山势共振的频率。
如果能把这种能量引出来送回机器……也许就能救整个镇子。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金属柱。
他转身走出祠堂。
雨停了云开了条缝天边有点亮。
龙骨水车立在田边轮子破了轴也锈死了。
只有那根铜烟杆还插在基座上斜斜指着天像废铁又像某种老东西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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