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指还沾着那点灰绿色的锈粉摸上去糙得很冷得像从坟里扒出来的灰。
那玩意儿黏在皮上不像土拍不掉反倒像往肉里钻顺着血往骨头缝里爬。
他慢慢收拢手指掌心那道老疤突突地跳像是地底下有根线一头拴在脊椎上另一头拽进了土里。
这感觉他熟——只要一靠近那些青铜片、龟壳、还有破纸上画的星图这劲儿就来了像有人在他身体里翻旧账。
他没回头。
赵铁柱的脚步变了。
原来是一下一下“笃、笃、笃”踩得稳像夜里打拍子;现在呢?声音沉了每一步都像陷进黑泥里拔出来也没劲。
风停了连大地都像活了把声音全吞了。
陈砚心里清楚不是人累了是这地皮不乐意——它不想让人动它。
祖坟前那块大龟壳趴在那儿黑得发沉边儿翘着像什么巨兽掉下的壳。
月亮照上去光没了影子也不见全让那层暗铜色吸了进去。
他蹲下从腰边竹筒里掏出一块碎片上面刻着“癸酉七月初八”。
指尖刚碰上边一股热气顺着胳膊窜上来像摸了刚出炉的铁。
他盯着裂口纹路细得像血管正正对上龟壳中间那道凹槽。
他轻轻把碎片按进去。
“咔。
”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就像它本来就在那儿。
可纹路没亮反倒是怀里那卷破纸猛地发烫像要烧起来。
他下意识抱紧却觉得那卷子背面钻出细根贴着布往外爬蹭到龟壳上。
那些根一条条对上星图刻痕接上了发出“滋”的一声像老电线通了电。
赵铁柱喘了口气铜尺杵在地上尺上的字在暗处泛绿光像长了霉。
他盯着中间三个字——“外引渠”眉头拧成疙瘩。
那痕迹比前几次深边儿利像刚被人拿刀重刻过。
他不说话把铜尺横在龟壳边上一点点对角度动作慢得像怕惊着什么。
陈砚闭眼嘴唇动了动低声念了一句:“雷不过岗禾不过坎。
” 话音落地龟壳上的纹路“哗”地亮了蓝光像天上的星炸了。
七颗星从“虚日鼠”开始一颗接一颗亮起到“壁水貐”收尾光一明一暗像心跳和地底某个东西对上了频率。
地下闷响起来不是地震不是雷是水声——七条暗渠同时涌出浑的带锈渣铁腥味混着腐土气哗啦流进龟壳边的环形槽。
水流刚动到了“虚日鼠”口子突然停了。
一团灰绿的东西堵着黏糊糊的像烂菌丝又像锈泥和烂叶沤在一起。
它还在微微起伏像在喘。
赵铁柱皱眉机械臂“嗡”地响了关节轻颤金属手指慢慢张开抬手要清。
陈砚猛地按住他肩力气大得差点把他钉在地上。
“别碰。
”声音压着冷得能结霜。
他蹲下三根手指搓了搓土掌心贴地把残卷压在渠壁上。
土温不对一阵冷一阵热像地底下有呼吸。
他闭眼心往下沉顺着地脉探进去——不是湿气不是根须是时间。
脑子里反复跳一个点:五点十七分。
不是钟表上的是种更深的“时候”像一切要重来的开关。
他摸出怀表青铜壳指针早就不走了停在那个刻度。
他把表贴在“壁水貐”位置。
水流一顿忽然清了像镜子。
蓝光流转水面浮出一张脸——侧影高眉骨直鼻梁嘴唇动着没声。
陈砚呼吸停了。
那是陈根生。
不是照片里的不是梦里的是活的泡在水里的。
那张脸看着他眼神空却又像穿透了年月直勾勾盯着他。
赵铁柱僵在那儿铜尺垂下。
他看见那嘴在动重复同一个口型。
他看不懂但陈砚知道。
“东南燥则薯深埋。
” 祖上传的话三代人种地的规矩也是开“地脉引渠”的钥匙。
水里的脸慢慢淡了蓝光稳了七股水流连成圈环形水道转起来速度和残卷的温度对上了像大地终于喘匀了气。
赵铁柱低头看自己的机械臂。
这是二十年前矿难后接的军工零件改的他曾当宝贝叫“铁骨”。
可现在金属壳开始发红不是烫是里面在变。
液压油倒流回铜尺接口渗出铜色液体顺着胳膊缝往下淌像融化的铁在找家。
他咬牙想收手胳膊却不听使唤自己抬了起来直指“外引渠”枢纽。
陈砚察觉不对转头看他。
赵铁柱额头冒汗声音压得极低:“它认得我。
” 他不挣了反手把铜尺狠狠插进枢纽。
咔严丝合缝。
机械臂猛颤外壳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底子和铜尺一个样。
金属开始化铜液像活的一样顺着水道缝往里钻补上星图断掉的地方。
那些裂纹像干河床现在被灌满了发出“滋滋”声像血脉通了。
整套东西嗡嗡响声音越来越稳慢慢和陈砚的心跳对上了。
他能感觉到脚底的地在震龟壳在喘残卷在跳。
一切都往一个点推。
陈砚低头看残卷纹路不跳了平稳流动像土在呼吸。
他刚想收地面猛地一抖。
不是水渠响是地底深处的动静沉有力像什么大东西醒了。
青铜板缝里钻出菌丝半透明泛蓝光飞快缠上他脚踝凉滑带着植物的软和金属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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