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婆媳合葬的第三十年于忠已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不再担任刑狱司主事每日里最常做的事便是搬把竹椅坐在周青墓前的老柏树下晒晒太阳看看远处渠水悠悠。
这日午后一个背着书箧的年轻书生沿着田埂走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眉目清朗走到墓前对着“于氏婆媳之墓”的石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于忠眯着眼打量他见他起身时从书箧里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小心翼翼地展开对着碑文轻声诵读起来。
那文字古奥却依稀能辨出“东海孝妇”“白血冲天”“大旱三年”的字样。
“后生你读的是哪部书?”于忠开口声音苍老却清晰。
书生转过身对着于忠拱手行礼:“晚辈乃鲁国儒生师从孔氏后人。
此乃刘向先生所编《说苑·贵德》其中记载了东海孝妇之事晚辈读罢心有所感特来祭拜。
” 于忠点点头。
这些年常有游学的书生来此或吟诗作赋或考证史实他早已习惯。
只是“刘向”二字让他想起苏文当年写的《东海烈女传》那卷早已泛黄的纸页如今被他妥帖地收在匣子里视作传家宝。
“你可知那孝妇的名字?”于忠问。
书生愣了愣摇摇头:“《说苑》中只称‘东海孝妇’未言其名。
晚辈翻遍《春秋》《左传》也未得详载。
” 于忠笑了指了指石碑:“她叫周青。
” “周青?”书生眼睛一亮连忙从书箧里取出另一卷书翻看片刻“晚辈曾在班固先生的《汉书·于定国传》中见过此名!书中说‘东海有孝妇少寡亡子养姑甚谨……姑告吏曰:妇杀我。
吏捕孝妇孝妇辞不杀姑。
吏验治孝妇自诬服。
具狱上府于公以为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必不杀也。
太守不听于公争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狱哭于府上因辞疾去。
太守竟论杀孝妇。
郡中枯旱三年’……原来她便是周青!” 于忠静静听着这些记载与他所知的周青何其相似。
只是史书的笔墨太简三言两语便写尽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写尽了那场惊天的冤屈却写不出她缝补时的指尖冰凉写不出她挖野菜时的饥饿眩晕写不出她临刑前那声泣血的哭喊。
“后生”于忠缓缓道“史书里的字是骨头。
可骨头里的肉得用心去品。
” 书生似懂非懂却将“周青”二字郑重地记在竹简上。
他在墓前待了三日每日里都诵读史书记录村民们口耳相传的周青琐事临走时对着于忠深深一揖:“晚辈明白了。
周青姑娘的故事不止在史书中更在这土地里在人心间。
” 于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很多年前苏文也是这般带着纸笔走遍东海郡的角角落落只为还原一个真实的周青。
岁月流转又是百年。
东海郡的水渠依旧流淌于氏婆媳的墓前松柏愈发苍劲。
历任官员依旧会来祭拜只是他们手中的祭品从简单的蔬果变成了精致的香烛;他们口中的“公道”也渐渐成了官场的仪轨少了几分真切的敬畏。
直到东晋年间一位名叫干宝的史学家来到东海郡。
他听闻周青之事不满足于史书记载的简略便寻访老者搜集传闻将那些白血冲天、十月飞雪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收入《搜神记》中并明明白白地写下“孝妇名周青”。
他在文中写道:“周青死后郡中枯旱三年。
后太守至于公具言其事太守乃杀牛祭孝妇冢天立大雨岁熟。
” 那些曾被视作“妖异”的细节在他笔下成了冤屈感天动地的佐证。
周青的故事不再只是史书里冰冷的案例而有了几分传奇的温度。
又过了数百年到了元代。
一位名叫关汉卿的剧作家在《搜神记》的记载中读到了周青的故事。
他被那“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的情节深深震撼又联想到自己所处的世道贪官横行冤狱遍地心中感慨万千。
他提笔写下《感天动地窦娥冤》。
戏中的窦娥与周青有着相似的命运:年轻守寡孝顺婆母却被诬陷杀人临刑前立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亢旱三年。
戏文唱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这呐喊穿越了千年与当年周青临刑前的哭喊何其相似。
只是窦娥是戏文里的烈女而周青是东海郡泥土里的骨。
这一年东海郡来了位新上任的知府。
他是关汉卿的戏迷赴任前刚看完《窦娥冤》得知东海郡便是周青的故乡特地绕道来于氏婆媳墓前祭拜。
他站在碑前看着那“于氏婆媳之墓”六个字又想起戏文中窦娥的冤屈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窦娥的骨头是周青的啊。
”他喃喃道。
守墓的老者是于忠的后人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指了指渠边那块早已被青苔覆盖的旧碑:“戏文会变名字会变可这冤屈的疼是变不了的。
” 知府深以为然对着墓碑深深一拜。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墓前的松柏上洒在渠边的旧碑上也洒在远处田埂上劳作的百姓身上。
他们或许不知道周青是谁不知道窦娥是谁可他们知道这土地上曾有过不屈的灵魂曾有过被偿还的公道。
而那些记载着周青故事的史书、笔记、戏文就像渠里的水流淌在时光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良知。
青史留痕不是为了让她成为传奇而是为了让每一个读到她故事的人都能在心里为“公道”二字留一块干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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