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时节空气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苏州城外的运河码头上漕船、商船依旧络绎不绝但一些细心的老船工和往来客商却发现近来停靠的北地货船似乎与往年有些不同。
除了传统的皮货、药材、干果更多了一些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形状规整的“铁家伙”和“木家伙”。
码头的力夫们喊着号子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沉重的物件卸下船搬上早已等候在旁的、由苏州几家新兴“机器坊”派来的大车。
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诶老哥那是什么物什?看着像织机可又不太像……”一个穿着绸衫的布庄伙计好奇地向旁边一位看似见多识广的老行商打听。
那老行商捋了捋胡须压低声音道:“老弟好眼力。
那是从北直隶天津卫那边运来的‘飞梭织机’听说还是格物院的大人们改良过的!用的不是咱们江南的硬木而是北边的铁木和少量铁件听说一个人操作能顶三四张旧式织机呢!” “嚯!这么厉害?”布庄伙计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织布快得多?” “快?何止是快!”老行商啧啧两声“听说织出来的布匹更均匀更密实。
关键是成本低啊!北边现在用这机子织的松江布价格比咱们本地老师傅用老机子织的能低上一两成!要不是运费贵怕是早就冲垮咱们这边的市面了。
” 布庄伙计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这件由自家作坊老师傅精心织造的绸衫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类似的对话和场景并不仅限于苏州。
在松江府的棉纺区在杭州的丝绸工坊甚至在江西的景德镇窑场外围一些来自北方京津地区的新技术、新工具正如同这梅雨季悄然渗透的湿气一般无声无息地改变着这片帝国传统手工业最发达区域的面貌。
这股技术扩散的潮头最初是由一群特殊的人带来的。
他们大多年轻穿着介于儒衫与工装之间的“格物生”常服言谈举止带着一种不同于传统士子或匠人的自信与务实。
他们是松江大学堂、乃至早期京津格物院培养出来的第一批毕业生如今受雇于一些嗅觉敏锐、或与朝廷关系密切的江南商号担任“工坊技师”或“机械管事”。
上海镇松江大学堂附近一家由几家徽州商人合资新办的“徽昌机器纺纱坊”内。
年轻的格物生李振声正指挥着工人们安装调试几台刚刚从天津运抵的改良型水力纺纱机。
他手里拿着图纸口中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些新式术语如“传动比”、“齿轮组”、“水轮效率”等让一旁的老工匠们听得半懂不懂却又不敢轻视。
“李师傅这……这铁家伙真能靠外面那条小河的水力就带动这么多锭子?”一位头发花白、有着几十年纺纱经验的老把式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怀疑。
李振声擦了擦额头的汗耐心解释道:“王老伯您放心。
这机器在天津的官营工坊已经用了快两年了效率是旧式手摇纺车的几十倍。
关键是稳定只要水流不断它就能日夜不停地转。
咱们这里河道纵横水力丰富正适合推广。
” 他指着机器上一个结构精巧的部件:“您看这是格物院机械所改进的‘张力自调装置’能保证纺出的纱线粗细均匀不容易断。
织出来的布品质更有保障。
” 老把式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围着机器转了两圈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铁木结构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超越他数十年经验的力量最终叹了口气:“老了看不懂喽……以后是你们这些后生仔的天下了。
” 李振声笑了笑没有多说。
他知道要让这些习惯了手工慢活的老师傅完全接受和理解这些新事物需要时间。
但市场的力量会推着他们往前走。
技术的扩散并非总是温和的。
在苏州城着名的周氏织坊气氛就有些凝重。
周氏是苏州有数的大绸缎商也是当初抵制银元券、暗中串联的士绅商贾之一。
当家的周老爷看着账房呈上的报表眉头紧锁。
报表显示近几个月来几家原本不起眼的中小商号因为引进了北方的改良织机和新式管理法(由格物院毕业生引入的初步标准化和流程优化)其出产的中低档绸缎无论在成本还是质量稳定性上都开始对周氏的传统优势产品形成了冲击。
“老爷听说‘永昌号’那边用上新织机后一个熟练工带两个学徒一天能织的锦缎抵得上咱们三个老师傅!他们给工人的工钱还比咱们高半成说是‘效率提升分红’……”管家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打听来的消息。
周老爷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哼!奇技淫巧!织锦讲究的是心意是火候是几十年练就的手上功夫!靠那些铁疙瘩咔哒咔哒响能织出有灵性的东西吗?” 他嘴上虽硬心里却是一阵发虚。
市场不认什么“心意”和“火候”只认价格和质量。
永昌号的绸缎花样或许不如周家的繁复精巧但胜在质优价平而且供应稳定已经抢走了不少老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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