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着木料烧尽后的苦涩气息混杂着泥土被高温炙烤后散发出的干裂土腥味。
楚云舒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时传来一阵粗粝而滚烫的触感——那是余火未熄的砖石残温。
她从一片狼藉中拾起半页烧得卷曲的《女子算学启蒙》纸页边缘碳化成锯齿状轻轻一碰便簌簌掉落黑色碎屑。
她凝神轻抚那焦痕指腹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厚度像是纸层之间藏着未曾屈服的秘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封面与内页剥离一张折叠整齐、边缘泛黄的纸笺赫然滑落。
展开一看娟秀而有力的字迹跃入眼帘——竟是沈清梧那位忠心婢女手抄的《女童心算口诀》! 墨迹虽经岁月浸染略显晕染却每一笔都透着一股不屈的劲道仿佛执笔者正以血为墨、以骨为笔无声诉说着这所女塾未竟的遗志。
楚云舒闭上双眼识海深处那枚古朴的“鉴”字图腾微光一闪。
无形的【远程感知】之力如水银泻地瞬间扫过整片废墟的地基。
她心中默念:“若藏密匣必防潮密封——细微湿度差异便是痕迹。
” 很快三处与周围截然不同的异样湿度被清晰地标记出来如同黑暗中的三点幽光静静蛰伏于地底。
她缓缓睁开眼眸光沉静如水却暗藏锋芒。
她没有立刻去挖掘而是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春桃之妹一个名叫春信的瘦弱女孩说道:“去把所有能找到的、在女塾读过书的姐妹都召集起来。
告诉她们明日辰时我们在这里——开学。
” 春信的眼睛猛地亮起如同黑夜中骤然点燃的星火瞳孔里映着月光与希望。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奔而去脚步踏在焦土之上扬起细尘如烟。
月移中天春风卷着灰烬拍打窗棂。
小屋内烛火摇曳楚云舒仍未歇息。
她轻轻展开一叠泛着石灰色泽的纸张——这是半年前她与王大锤在格物院反复试验出的“石棉夹层纸”遇火变黑而不燃浸水亦不溃散。
当时仅存百张原为战时传递密令所备如今却成了延续火种的容器。
她提笔蘸墨一笔一划誊写着《格物小识》与《女子治国策》每册扉页皆嵌入一粒饱满麦种再以蜂蜡严密封存。
笔尖沙沙作响墨迹未干便匆匆翻页;每一道蜡封都按得极稳仿佛那粒麦种承载着千年后破土而出的力气。
指尖轻抚纸面如同抚摸未出生的孩子。
与此同时老铁的大弟子王大锤带着十几个精壮的匠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抵达。
他们根据楚云舒的指示精准地挖开了那三处湿润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三个沉重的铁皮书匣。
书匣表面覆着一层冷凝水珠入手冰凉厚重显然深埋已久密封完好。
接着匠人们在女塾原来的地基之下深挖三尺。
那块原是格物院试验桥梁结构时废弃的水泥预制板昨夜已被连夜打磨修整此刻由众人合力抬来稳稳架设在相距一丈半的两根石柱上中间大部分悬空宛如一道沉默的誓言。
王大锤亲自操刀在封顶的石碑上只刻了八个字——“此地书不灭后世女当兴。
” 凿声清脆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之上。
一位以刺绣为生的中年妇人颤抖着双手捧来第一块用于重建的砖石泪水夺眶而出:“我……我绣了一辈子花样子给别人家的亭台楼阁添彩从没觉得自己……能亲手盖起一块砖。
这块砖真沉真有用!”她的声音哽咽掌心被粗糙的砖面磨得发红却始终不肯松手。
她的话语引得周围帮忙的妇人们一阵低泣却又都挺直了腰杆肩并肩站成一道新的墙。
次日清晨天光乍破晨雾如纱笼罩着这片曾被烈焰吞噬的土地。
废墟中央一片空地被清理出来成了简陋的“试学场”。
十名昨日被召集来的女童脸上带着怯意与好奇围坐一圈。
露珠沾湿了她们的裙角空气里还残留着夜间的寒意但阳光已开始温柔地洒落。
楚云舒没有讲课而是取来一根竹筒、一个陶盆、几片木轮和齿轮。
她动手搭起一个极其简易的水车模型将水倒入低处的陶盆然后轻声问道:“你们看水往低处流。
可有谁能想个法子让这盆里的水流到高处的竹筒里去?” 女童们面面相觑一片茫然。
水流上坡在她们的认知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在这片寂静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楚石那位性格泼辣的妹妹楚小蛮高高举起了手:“先生!可、可以用齿轮!我哥做过类似的木牛用大小不一的齿轮咬合就能让力气变得更大或者转得更快!” 楚云舒赞许地一笑朝她招招手:“说得好那你来试试。
” 楚小蛮在楚云舒的鼓励和引导下将一大一小一中三个齿轮巧妙地组合在木轮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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