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岳父陈济晟的客轮鸣笛驶离朝天门码头时重庆的冬雾还未散尽江面上氤氲的水汽沾在徐渊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霜粒。
他抬手拭了拭眼尾并非伤怀离别而是心里那团火已烧得更旺——陈济晟带着南洋的布局蓝图南下他则要在西南这片土地上把“工业救国”的骨架撑起来。
转身登岸时他外套口袋里的怀表指针刚过上午九点司机早已候在路边引擎盖上还积着一层薄霜见他过来立刻递上一份烫好的项目清单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他昨夜在书房改到凌晨的成果。
一九三四年的重庆冬春之交寒风裹着嘉陵江的湿气刮在脸上仍带着刺骨的冷可徐渊的车里永远备着一件薄棉马甲——不是为了自己保暖是怕频繁出入工地时厚重的大衣耽误了查看设备的动作。
他几乎没有片刻喘息送走岳父的第二天清晨便带着工程师团队钻进了位于沙坪坝的工业区。
彼时的工地还是一片黄土坡几辆蒸汽压路机正轰隆隆地碾平地面扬起的尘土扑得人满脸都是徐渊却毫不在意蹲在刚浇筑好的厂房地基旁指尖戳了戳还带着余温的水泥转头问身边的工头:“按这个强度月底能完成三栋厂房的封顶吗?”见对方有些犹豫他立刻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那本“项目进度总览图”泛黄的牛皮纸封面上已磨出毛边翻开后用红、蓝、黑三色铅笔标注的线条密密麻麻:红色是已完成的基础工程蓝色是待安装的设备清单黑色则是卡脖子的关键节点。
他指着其中一道蓝色线条:“上海来的纺织机械下周三就到九龙坡码头厂房要是跟不上机器露天放着受潮生锈了谁负责?”语气虽重却没带半分责备反倒当场召集施工队和工程师重新调整了排班表把夜间的照明设备从煤油灯换成了临时架设的电灯硬是挤出了三天工期。
往后的日子里徐渊的身影几乎固定在几个工业区之间穿梭。
清晨天不亮他先去位于大渡口的机床厂查看从美国订购的精密机床卸货——那批设备走滇越铁路时在越南边境卡了五天他连夜让驻昆明的商号托人疏通才总算赶上工期。
中午在工地的临时指挥部里就着一碗糙米饭听各项目负责人汇报进度:湖南辰溪的小型钢厂传来消息高炉基础浇筑完成了八成可钢筋供应跟不上;上海来的纺织机械安装到一半发现少了一套关键的传动齿轮。
徐渊放下碗筷立刻在总览图上用铅笔圈出问题点下午便驱车赶往重庆市区的五金商行凭着多年的商业人脉从一家德国洋行的库存里调来了急需的钢筋和齿轮配件。
傍晚时分他又出现在小龙坎的纺织厂工地看着工人把最后一台纺纱机的零件归位才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皮鞋上沾满了泥浆裤脚也被铁丝勾破了一道口子。
有次暴雨连下了三天沙坪坝工业区的工地积满了水几处刚挖好的设备基坑眼看就要被淹。
徐渊冒着大雨赶到时工人们正围着基坑发愁抽水机的水管被泥沙堵住抽不上水来。
他没多说一句话脱下外套扔在一边卷起裤腿就跳进了齐膝深的泥水里亲手清理水管口的泥沙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就用袖子擦一把继续埋头干活。
工人们见老板都如此也纷纷跟着跳下去齐心协力把抽水机重新架起来。
等基坑里的水渐渐抽干徐渊才爬上岸浑身湿透却笑着对众人说:“这基坑要是淹了咱们的工期就得往后拖一个月现在保住了大家月底都能拿双倍奖金。
”那一刻雨幕中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更像一个和大家并肩作战的“工头”而他手中那本总览图也在一次次现场决策中被汗水和雨水浸得愈发厚重成为了西南工业崛起的第一份“施工图”。
1934年的西南大后方群山如锁驿道崎岖——从重庆到贵阳的山路要走十几天钢轨、机床得靠马帮驮过娄山关洋油、特种钢材更是稀罕物多数工厂是借祠堂、旧庙改建墙上还留着“实业救国”的斑驳标语。
就在这样物资匮乏、工业基础近乎空白的困境里徐渊带着一群从沿海内迁的工程师、本地手艺人在泥泞中筹建实业他攥紧“人”与“钱”这两根救命绳更用贴合大后方实际的智慧让一个个停滞的项目在群山间落地生根。
1934年的西南最缺的不是想做事的人是能扛住“苦、偏、穷”的人;最紧的不是账本是每一分要花在刀刃上的“内迁拨款”——这些钱里藏着工厂工人的口粮、机器运转的洋油徐渊比谁都清楚松一毫项目就可能断了气。
那时西南的技术人才一半是从上海、武汉内迁的工程师带着洋学堂的图纸却怕山路颠簸;一半是本地的铁匠、木匠懂手艺却没见过“流水线”。
徐渊的最终面试从不在祠堂改建的办公室里坐谈而是拉着候选人往工地走——走在没铺石子的泥泞路上他会问:“这台从宜昌运来的车床马帮说过不了乌蒙山你有法子拆成零件让挑夫分运吗?”路过工人住的茅草棚他又问:“要是连月下雨煤运不进来你负责的锅炉怎么用木柴维持温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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