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娘没有立刻离开。
她背靠着祠堂斑驳的砖墙听着身后吸溜面条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细碎。
油灯在梁上摇晃把她的影子投在泥地上与赵文启蜷缩的身影叠成模糊的一片。
三年前腊月廿三我被赵府的狗腿子架着扔出大门。
赵文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面汤的热乎气我闺女小桃追出来攥着半块烤红薯往我手里塞......他的筷子掉在碗里后来听说赵婉容嫌她哭嚎晦气让人把她关进柴房。
等我再回去找......他喉结滚动两下找着时她怀里还抱着那半块硬得硌牙的红薯。
祠堂外忽然飘进一段调子。
像是山风卷着碎玉又像春溪撞着卵石咿呀的童声里带着点跑调的甜:月光光照地堂阿爹挑担卖山姜...... 赵文启的手猛地攥紧了粗瓷碗沿指节泛白如骨。
他抬头时眼眶红得要滴血:这是小桃最爱唱的。
她总说等攒够钱要给我买双新鞋......他突然把脸埋进掌心肩膀抖得碗里的汤都晃出来我带着火折子不是要烧灵市! 我是要烧怀里这本暗账——赵婉容派死士追了我三天我怕落在她手里这些年被抽的隐税又要变本加厉...... 祠堂门一声被推开。
苏惜棠端着青瓷盏跨进来盏中清水泛着幽蓝的光映得她腕间玉佩微微发烫。
赵先生。
她在他对面蹲下这是灵泉水能洗去心头淤浊。
赵文启盯着那盏水喉结动了动:你不怕我是赵府派来的细作? 识心草不怕。
苏惜棠指尖轻点他心口它照见的是你心里那团没灭的火。
青瓷盏凑到他唇边时赵文启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轻得不敢用力:当年我不肯改税册他们砍了我的左手。
他撸起左袖露出齐肘的断口结痂处还泛着暗红可这双手......他用右手按在胸口还能写真话。
灵泉水入口的瞬间赵文启浑身剧震。
他看见识心草的光穿透琉璃罩像无数金蝶扑进祠堂在他心口凝成一团光斑——不是死士身上那种淬毒的漆黑而是混着灰的浊黄像被雨打湿的旧纸。
你若真想赎罪。
苏惜棠取出笔墨铺在供桌上就把赵家的九村抽成图画出来。
赵文启的右手在发抖。
笔锋触到纸的刹那他突然笑了:我当账房二十年写过最漂亮的字是给赵老爷记生辰礼最丑的字是在小桃的坟前......墨汁在纸上晕开逐渐勾勒出蛛网般的线条芦苇荡的鱼要抽三成护渔费山货行的木材要交路引银就连新生儿落户口......他笔尖顿住添丁福钱——说是福钱实则是赵府怕百姓生太多抢了他们的佃户。
程七娘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个月帮山南村阿秀嫂接生那妇人攥着她的手哭:要是早知道能来灵市换工分我就是爬也爬过来绝不给赵家交那五斗米...... 所有隐税都进了陆赵联库赵文启最后一笔重重落下表面是陆家钱庄和赵府合营实则......他抬头看向苏惜棠实则是大齐最北边的那位在往兜里装钱。
祠堂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
关凌飞抱着阿黑靠在门框上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银边。
他没说话只是冲苏惜棠点了点头——那是我守着你放心的暗号。
第二日清晨灵市的铜锣声敲破了山雾。
老金牙穿着洗得发白的靛青长衫站在新搭的木台上拍醒堂木:上回说到关猎户刀斩虎尾今日咱们说个新鲜的——账房先生悔路记! 台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卖山枣的张婶把竹筐往脚边一放攥着工分券的手都忘了松;挑水的李二柱把扁担往肩头一扛连桶里的水晃出来都没察觉。
各位乡亲!老金牙抖开折扇扇面正画着昨晚祠堂里的场景这赵先生啊左手被砍了良心没被砍! 他怀里揣着本账......他突然压低声音记的是咱们九村老少的血汗钱! 说到一笔勾销千家泪半纸难写万民冤时老金牙的声音哽咽了。
台下不知谁先哭出了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抽噎。
卖酱菜的王婶抹着眼泪喊:我就说去年交的河神钱不对! 说是修桥桥影子都没见着! 苏惜棠站在木台侧边等哭声渐弱才上前。
她展开赵文启画的图竹篾骨架在风里哗啦作响:自今日起凡能拿出隐税证据的乡亲凭证据兑换双倍工分;被胁迫作恶的只要回头——她看向赵文启站着的方向那人正攥着小桃的童谣本青竹村给你一口饭吃给你一条活路。
话音未落识心草的琉璃罩突然地裂开。
那株草竟从罩里飘了出来金芒化作流动的星河绕着苏惜棠转了三圈。
卖糖葫芦的孙老汉揉了揉眼:这草......这草在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作者:一念草木生
灵异小说
作者:小月亮嗑糖
言情小说
作者:司马子丑
作者:三道爪痕
科幻小说
作者:林二十一
作者:得真鹿梦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