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辰时青竹村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
苏惜棠正蹲在暖棚里给大黑梳毛犬舍外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苏娘子!水生扒着篱笆喊额头沾着草屑县上的马车停村口了车帘上绣着金麒麟是李府的! 大黑的耳朵陡然竖起喉间滚出低低的警告声。
苏惜棠顺着它的脊背摸了两把起身时已将玉佩掩进衣襟。
她刚擦净手就见穿青绸马褂的管家掀帘进来怀里抱着个红漆木盒盒盖缝隙里漏出几星银芒。
苏娘子安好。
管家拱了拱手木盒地打开十两纹银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我家姑娘得了信儿说贵村有金乳能治沉疴。
姑娘嫁入陈府三载未育正需这等灵物滋养胎脉。
这十两是定银求苏娘子匀三日份的金乳事成之后县太爷亲自写匾送上门。
苏惜棠垂眼盯着银锭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
前日铁角牛能拉犁的消息她早有预料——王二柱那大嗓门能把鸡毛传成凤凰可李府的动作比她想得还快。
她抬眼时已带了三分笑:管家有所不知这金乳原是我家大黑的奶。
它刚下了三只崽子每日产乳只够喂病牛。
前儿王老汉的牛喝了是巧了。
苏娘子莫要藏私。
管家赔着笑目光扫过暖棚里正拱着大黑肚皮吃奶的幼犬我家姑娘说了若嫌银子少再加五两。
不是银钱的事。
苏惜棠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眉眼您且看这三只小犬。
她指了指缩在草堆里最瘦弱的雪团大黑的乳要是断了它们活不过七日。
再说了村里还有三个月子里的媳妇等着喝牛骨头汤那汤里可都兑了点狗奶——您说这乳是给贵人养胎还是给村里的娃娃续命? 管家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原以为乡野村妇见了银子必是眼热不想这苏娘子说话绵里藏针。
正尴尬时里屋传来小桃的咳嗽声——那是约好的暗号。
苏惜棠趁机起身:管家稍坐我去去就来。
她绕过柴房小桃正攥着衣角等在枣树下发辫被风掀得乱翘:姐李府要是强征怎么办? 前儿张媒婆说县太爷最疼这个妹妹要什么给什么...... 慌什么。
苏惜棠摸出腰间玉佩触手温凉大黑这两日乳量本就少再挤就要伤了它。
她瞥了眼暖棚方向压低声音我让水生去后山采金丝草了。
那草烧成灰兑羊乳颜色跟灵乳差不多。
做三块乳饼给李府表面金晕里头就是普通羊奶。
小桃睁圆了眼:那能管用? 她要的是金乳养胎的由头又不是真要灵乳。
苏惜棠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云纹再说了......她顿了顿望向村东头的老槐树树下支着口大铁锅几个妇人正往汤里撒着什么我让周婆把灵乳稀释了十倍掺进病弱汤里。
产后的、上年纪的每人每日一碗。
既护着空间秘密又能积德。
小桃忽然笑了:姐你真精假乳哄贵人真乳济乡邻。
嘘——苏惜棠竖起食指这事只有你我知道。
走回去打发管家。
再回堂屋时管家正盯着墙上的《牛经》发愣。
苏惜棠将包着蓝布的乳饼放在桌上:这是今日新制的金乳饼每日一块用温酒送服。
她推回木盒银子您拿回去就说青竹村的东西不兴卖。
管家捧着乳饼匣子出门时日头已爬到了屋檐角。
苏惜棠望着马车扬起的尘烟转身对小桃道:去把周婆请来。
周婆是邻村有名的挤奶手艺人七十岁的人腰板直得像松枝。
她刚迈进暖棚就吸了吸鼻子蹲下来摸大黑的乳腺:这乳脉走得蹊跷。
她枯瘦的手指在犬腹上点了七下寻常畜类乳腺是直脉这狗的乳络却绕着气海穴转得用三十六手顺脉而取。
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我年轻那会儿给县太爷家的母鹿挤过奶也没见过这么精的脉络。
苏惜棠心里一紧——周婆竟看出了灵乳的不同。
她当机立断:周婆我想请您管这灵乳坊。
往后取乳只在密室除了我、凌飞和您谁也不能进。
乳不出村不称量不记名只按需配汤。
您看如何? 周婆拍着大腿笑:我就说这乳不是凡物! 成我老婆子就给你当这个管家! 十日后的清晨小石头娘攥着空碗站在苏惜棠家门口。
她从前瘦得像片纸如今脸上有了血色手里还提着双虎头鞋:苏娘子我喝了七日汤昨儿能抱着石头走半里地了!她硬把虎头鞋塞进苏惜棠怀里针脚粗您别嫌弃是我熬了三夜绣的。
苏惜棠摸着鞋面上歪歪扭扭的虎纹喉咙发紧。
她望着村道上渐渐多起来的笑脸——张婶的老寒腿不疼了刘阿公能自己上茅房了连最淘的狗蛋都不咳血了。
灵乳虽被稀释到底还是护着这些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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