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言的手指在纸页上烙下浅浅的印子。
折子里的数字像针扎得他眼眶发疼——张家庄存粮不足三月牛家村井水深降两丈青竹村却能匀出两千石糙米后面还附了各户捐粮的姓名与斤两连村口王二婶的半袋红薯干都记着。
最底下那句“民不信天子因天子不知民间灯火”被他反复读了七遍每一遍都像有人拿竹片敲他的额头。
更漏又滴了半盏茶的工夫。
他想起昨日在县仓查账县太爷笑得谄媚说“存粮八万石”时账册上的墨迹还带着新浆糊的甜腥。
可他前夜微服出巡见城墙根下三个小乞儿抢半块霉饼最小的那个咬了一口就吐哭着说“比县太爷给的糠饼还难吃”。
“她不是在求我。
”林正言突然笑出声指节抵着案几“她是在教我该怎么把官服穿得像个人。
” 窗外的雄鸡开始打鸣时他翻出压箱底的青布直裰把官靴换成麻鞋。
临出门前又顿住伸手摘下腰间的玄铁剑——这剑跟了他十年斩过山匪的刀劈过叛将的旗此刻却压得他手腕发沉。
同一刻青竹村口的老槐树下老吴头正用粗布擦着牛车四角的铜铃。
新换的誓碑立在车板中央“抗旱同心誓”五个大字是他用烧红的铁签子烙上去的边缘还带着焦痕。
他伸手摸了摸碑身粗粝的触感硌得掌心发痒——这碑该让十里八乡的人都摸摸摸摸青竹村的粮不是从天上掉的是村东头老李家媳妇挑夜水浇出来的是西头小栓子蹲在田埂守鸟守出来的。
“吴伯该走了。
”程七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吴头回头见她怀里抱着个红漆木盒盒盖雕着缠枝莲正是装《行愿录》的盒子。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问——该来的总会来就像晨雾散了日头总要出来。
牛车刚动铜铃就叮铃铃响起来。
不知谁家的小娃跟着跑脆生生唱:“地鸣响田龟裂青竹铃救荒年。
”后面的村民跟着应和有扛着锄头的有提着竹篮的连拄拐的刘阿婆都来了往牛车上塞了把晒干的野葱:“给外村的娃尝尝咱们青竹的菜不苦。
” 苏惜棠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车队转过山弯。
腰间的玉佩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空间升级的灼痛倒像有团温水在里头转顺着血脉往心口淌。
她摸了摸发顶的银簪——那是关凌飞用猎物的兽骨磨的说“比金的实在”。
此刻簪子硌着头皮倒让她想起昨夜凌飞说的话:“你总说要让铃铛比圣旨传得远我信。
” “苏娘子!” 一声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眼望去山路上走来个穿青布衫的身影腰间悬着的玄铁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林正言走到她跟前把剑递给关凌飞时剑鞘上还沾着露水:“此剑斩过叛贼今日愿为‘愿誓’护铃。
” 关凌飞接剑的手顿了顿低头看他:“大人这是?” “我曾疑你们惑众。
”林正言转身走向愿誓台靴底碾碎了几株带露的野草“可今早路过张家庄见他们村口的老井沿上刻着‘青竹送水’四个字;到牛家村有个小媳妇追着我跑半里地塞给我个热乎的菜饼说‘青竹的白菜种得好’。
”他站在誓碑前声音突然拔高震得铜铃轻颤“地脉显象我见过童谣警世我听过可今日才知——真正失道的是我们这些守着空账册、闻不得人间烟火的庙堂之人!” 场中静得能听见风过稻田的沙沙声。
不知谁先鼓起掌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喝彩连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起来落在誓碑顶上。
苏惜棠望着林正言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昨夜折子上未干的墨迹——原来最硬的不是官印是人心。
“程姐。
”她转头看向人群里的程七娘。
那红漆木盒不知何时已被她捧在胸前盒盖上的缠枝莲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程七娘冲她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抚过盒扣像是在抚过某种即将破土的东西。
风又起时铜铃再次叮咚作响。
这一次声音比以往都清亮像是要穿过山梁越过河川去叩响更多人的心门。
老槐树下的铜铃余音未散程七娘已捧着红漆木盒穿过人群。
盒盖雕的缠枝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某种重量——那是青竹村攒了两年的《行愿录》封皮染着稻穗的黄边角磨出细密的毛边每一页都压着村民按的红指印。
今日立第一愿。
程七娘将木盒放在誓碑前的石案上指尖抚过盒扣铜环永安县三十七村联合抗旱青竹供种、传技、暂储流民。
人群霎时静了。
苏惜棠站在誓台右侧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这是她和程七娘在油灯下商量过七夜的计划原想等春汛再提可县仓的空账、张家庄的枯井、牛家村小媳妇塞来的热菜饼都在催着他们把算盘拨得更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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