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晨雾还未散透关凌飞已套好牛车。
车板上十坛酱菜码得整整齐齐红绳系着的麻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琥珀色的酱渍混着晨露的潮气飘出股酸甜的香气。
他伸手拍了拍牛背牛皮鞭在半空虚甩一记得嘞青竹村的酱菜该让县城开开眼了。
牛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山路上荡出老远。
关凌飞坐在车辕上腰间猎刀随着颠簸轻撞车板。
他望着车后渐渐隐入雾中的青竹村想起昨夜苏惜棠蹲在灶前搅酱的模样——火光映得她眼尾发亮说咱们要让青竹村的酱菜变成金招牌。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头是苏惜棠塞的两个菜饼还带着余温。
永安县城的青石板路比村里的宽三倍关凌飞勒住牛绳时牛蹄在醉仙楼的朱漆门槛前蹭出道白印。
楼前的伙计斜眼扫过他粗布短打扛着长凳就要轰人:乡巴佬凑什么热闹? 这是贵人吃酒的地儿! 送酱菜的。
关凌飞掀开车上的油布十坛酱菜整整齐齐露出来。
酱菜?伙计嗤笑一声醉仙楼的酱菜用的是江南腌渍手法你这破坛子...... 让他进来。
楼里传来个沙哑的男声。
穿湖蓝绸衫的掌柜从二楼扶着栏杆探身目光扫过坛口渗出的酱色忽然抽了抽鼻子这味儿......他踩着木梯下楼伸手揭开一坛的麻纸。
脆生生的声在楼里炸响——掌柜捏着块酱萝卜咬下去腮帮鼓得像仓鼠。
他眼睛陡然瞪圆喉结滚动着又咬一口连碎渣都没舍得吐:这脆劲儿! 这回甘! 哪来的? 青竹村自产。
关凌飞手按在车沿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比追山猪时还急——这十坛酱菜是全村的指望是苏惜棠熬夜调了七回的方子。
每月要五十坛!掌柜的胖手拍在车板上震得坛身晃了晃价好商量! 先预付一两银子定金!他转身冲账房喊:取银! 再给这位兄弟上碗热乎的羊肉汤! 关凌飞攥着那锭还带着账房铜臭的银子直到牛车载着空坛驶出城才低头闷笑出声。
风卷着他的粗布袖口露出腕间铁鬃昨夜蹭过的淡银毛——这狼崽子倒比他还先感知到好兆头。
消息是跟着货郎的拨浪鼓传回青竹村的。
周翠花正蹲在院门口择菜听货郎喊醉仙楼要每月五十坛手里的菜叶子掉在泥里。
她蹭地站起来鞋跟踩烂半棵葱拔腿就往苏家跑:苏惜棠! 一坛卖一钱银子! 咱们发财了! 晒谷场上苏惜棠正和小桃核对工分。
听见嚷嚷声她抬头望过去——周翠花的蓝布围裙沾着泥点鬓角的野花都跑歪了活像只炸毛的母鸡。
涨什么价?苏惜棠放下算盘指尖在木桌上敲了敲小桃把木牌抬过来。
新刷的木牌立在晒谷场中央朱笔写的《青竹味坊章程》在日头下泛着光。
苏惜棠伸手摸了摸木牌指腹蹭过未干的墨迹:第一条酱方公开全村可学;第二条售价统一定为八文一坛不得私卖;第三条盈利三成入村仓七成按工分分配。
周翠花的嗓子拔高八度八文? 醉仙楼一碟卖二十文咱们才赚八文?她扭头去拉王二婶的胳膊你说是不是亏了? 王二婶没接话。
她盯着木牌下钉着的小本子——小桃正踮脚把李大娘的工分记上去墨迹未干的三点工分奖励半升灵米几个字比她儿子的启蒙书还清楚。
苏老根扛着锄头挤进来锄头上的泥点子甩在周翠花脚边前儿分灵米没藏私教种稻子没留手这章程才叫长远! 要是一家独吞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抢了方子!他拍了拍苏惜棠的肩膀丫头叔信你! 人群渐渐静了。
张寡妇摸了摸怀里的二丫二丫正啃着苏惜棠给的糖饼嘴角沾着糖渣:婶子我娘说听苏姐姐的准没错。
李大娘把陶坛往地上一墩震得尘土飞扬:我家明儿就按方子腌! 苏惜棠望着晒谷场里攒动的人头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的青竹村——那时的晒谷场空荡荡的只有赵金花叉着腰骂克夫货。
她摸了摸颈间的玉佩空间里的灵稻正在抽穗香气隔着玉佩渗出来混着晒谷场上的人声甜得人心底发颤。
都记好了。
小桃捧着账本指尖在纸页上洇出个小水痕——那是她太用力把眼泪蹭上去了。
她抬头时看见苏惜棠冲她笑像春天里第一朵开的棠梨花。
日头偏西时木牌下围了一圈人。
周翠花还在嘟囔八文太亏但见苏老根媳妇已经拿着纸笔抄方子到底没敢再闹跺着脚走了。
苏惜棠收拾算盘时听见竹丛后传来细碎的响动——是赵金花的蓝布裙角闪过竹枝的刹那她看见婆婆的指甲深深掐进树皮里泛着青白。
阿棠。
关凌飞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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