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浸了蜜的纱从窗纸缝隙里渗进来在苏惜棠发间那点嫩绿上凝出细珠。
关凌飞抱着她的手不敢松半分掌心能摸到她后颈薄汗黏着他粗粝的指腹——这是活人的温度比昨日冰得扎手的触感强太多了。
阿飞哥。
程七娘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轻轻落在他肩头。
他转头时看见她眼底青黑比昨日更重银针尾端的红绳还沾着苏惜棠腕间金纹的残色我刚探了脉。
关凌飞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知道程七娘不会说废话可这三个字还是让他耳尖发颤——上回程七娘说是苏惜棠为救六疫村染了疫毒跪在地母庙前用灵泉玉屑化药最后吐了半盆黑血;再上回是她为引灵雨入田在山顶坐了七日七夜醒来时指甲缝里全是泥说够了青竹村今年能存下三个月粮。
她不是在输血。
程七娘的银针轻轻敲在炕沿是在把命炼进药里。
关凌飞怀里的人突然轻咳一声他整个人都绷直了。
苏惜棠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金纹从腕间爬上手背像条游走的金线。
程七娘抓住她手腕指尖抵在寸关尺处三息后松开指节发白:脉弱得像游丝可每跳一次她玉佩就震一下。
她抬头看向关凌飞那空间在吸她的命换灵泉里的药雾。
吸命?关凌飞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他低头去看苏惜棠腕上金纹这才发现那些金线比昨日多了一圈绕着腕骨缠成小蛇那...那怎么办? 记下来。
程七娘突然转向小桃。
小桃抱着《活人录》跪坐在炕边发辫上的青苔蹭到书页自今日起凡饮福女泪者需立誓护青竹一人违者心火焚肺。
小桃咬着下唇点头笔尖在新页上洇开墨点:血契三十七...她声音发颤七姐上回血契是给治疫的大夫这回是给喝药的百姓? 不是给百姓。
程七娘伸手抚过苏惜棠额角碎发是给天地看的。
她拿命换灵雨天地要抽因果我们得用人心当秤砣。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关凌飞抱着苏惜棠转身就见刘二柱撞开院门裤腿还沾着泥:飞哥! 六疫村来消息了——王婶退烧能下地了! 张猎户家那抽风的小子刚醒了就喊!他喘着粗气还有...还有小满! 小满?小桃猛地抬头。
六疫村的盲童小满上个月苏惜棠用灵泉水给他洗眼说要等福女泪凝珠才能彻底复明。
他刚才抱着他娘哭说看见天边有光像...像娘子的衣裳颜色。
刘二柱抹了把脸可也有人不地道——后半夜有外村的摸去灵泉偷药雾被守泉的狗剩子撞见那小子舀了半葫芦就跑结果刚出林子就呕血了! 程七娘霍然起身银针地扎进桌角:针婆子去了吗? 去了!刘二柱点头如捣蒜针婆婆拿针封了他涌泉穴说贪者不配生还让我带话——他咽了口唾沫她说福女拿血饲世咱们要是守不住她的托就是共杀她一次。
关凌飞怀里的苏惜棠又咳了一声这次咳出点淡红。
他慌忙用袖子去擦指尖碰到她嘴唇凉得像雪水。
程七娘突然抓住他手腕:阿飞你去灵泉看看。
她声音放软针婆子封穴要药引你那驯兽袋里的赤焰蜂取点蜂蜡来。
关凌飞点头把苏惜棠轻轻放回炕上。
小桃立刻扑过去用帕子沾了温水给她擦嘴。
他转身时瞥见门槛上的血印——是昨夜他跪了整宿膝盖磨破渗的血。
出了院门山风卷着药香扑过来。
关凌飞顺着田埂往灵泉走远远就看见针婆子的灰布裙角。
她蹲在地上脚边躺着个脸色青紫的后生涌泉穴上插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蜂蜡。
关凌飞把驯兽袋里的小瓷瓶递过去。
针婆子头也不抬拔了瓶塞凑到鼻前嗅了嗅这才抬头看他:你媳妇的命比这灵泉还金贵。
她用蜂蜡封住针尾告诉村里往后灵泉轮值每夜加两个人。
关凌飞应了转身要走针婆子突然扯住他衣角:你脚怎么了?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走路时左脚总是往外撇。
低头一看麻鞋里渗了淡红大概是昨夜跪门槛时蹭破的现在血把麻布都浸硬了。
没事。
他扯了扯嘴角就是...就是跪久了。
针婆子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个药包塞给他:回去让小桃敷上别让惜棠醒了看见心疼。
关凌飞攥着药包往回走路过愿誓台时老吴头的大嗓门炸响:都把桃木桩钉紧了!他抬头就见愿誓台四周立着七根碗口粗的桃木桩老吴头举着铁锤每敲一下石碑就震得嗡嗡响。
阿飞!老吴头看见他招了招手来搭把手。
关凌飞走过去刚扶住一根桃木桩就见碑面金光一闪。
血不尽灯不熄六个字突然渗出血珠顺着碑上沟壑往下淌滴在土里滋滋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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