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公馆的主卧在苏晚带着新生儿归来后仿佛被注入了一种矛盾的气场。
一面是新生命带来的、无法忽视的柔软气息;另一面则是横亘在苏晚与薄靳珩之间比以往更加微妙和紧绷的僵局。
小曦光成了这座冰冷宅邸里最柔软的焦点。
她不像星河小时候那般沉静也不像辰星月曦那样活泼爱闹她是个娇气又敏感的小人儿稍有不适便细细哭泣声音不大却总能精准地牵动每个人的神经。
苏晚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在女儿身上。
哺乳、换尿布、安抚啼哭……亲力亲为不假人手。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照顾这个弱小生命的过程也奇异地成为一种疗愈暂时填补了产后内心的空洞和茫然。
她抱着曦光在改造一新的婴儿房里踱步看着窗外庭院里渐渐染上秋色的银杏会偶尔晃神——这个由他亲手布置、充满了星辰与晨曦意象的房间是否也藏着他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对“新生”的渴望? 薄靳珩的存在感以一种更加迂回的方式体现。
他依旧恪守着“远离”的界限从不踏入主卧套房的核心区域。
但苏晚发现她半夜起来喂奶时客厅的保温壶里永远有温度刚好的热水;她随口提了一句曦光似乎对某种材质的襁褓有些敏感第二天一堆不同品牌、材质极其柔软亲肤的婴儿衣物和用品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衣帽间的整理箱里;甚至她因为频繁抱孩子而腰酸背痛时按摩椅总会“恰好”调整到她最需要的模式和力度。
这些细节如同他布下的无声棋局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她最需要的地方让她连拒绝都显得无力。
她沉默地接受着如同呼吸空气但心底那冰封的湖面之下暗流涌动得愈发激烈。
恨意未曾消减可这份无孔不入的、沉默的守护像持续不断的热源让她无法再维持纯粹的、坚硬的冰冷。
这天下午苏晚刚把哭累的曦光哄睡放在婴儿床里。
阳光透过纱帘在女儿恬静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她靠在躺椅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瞬间就能睡去。
门口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她警觉地睁开眼看到薄靳珩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饮品站在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将杯子放在门边的矮柜上。
“林峰找来的产后调理古方说是对恢复元气有帮助。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快速掠过婴儿床在曦光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得让苏晚心头莫名一紧——有初为人父的柔软有无法靠近的痛楚还有一丝……深藏的、与她类似的疲惫。
他看起来也很累。
眼下的青黑比之前更重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苏晚这才隐约想起似乎听保姆提过一嘴先生最近很少回家即便回来也多半是在深夜书房里的灯总是亮到凌晨。
是了“晨光计划”的事故余波未平陆衍和董事会那边想必也不会让他安宁。
还有……沈心怡之前提醒她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风波。
她本该感到快意。
他陷入麻烦不正是她曾经期望的吗? 可此刻看着他那强撑的冷静下难以掩饰的憔悴那句冰冷的“不需要”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重新闭上眼算是默许。
薄靳珩看着她没有立刻拒绝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如同风中残烛。
他不敢再多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宁静。
苏晚睁开眼看着那杯热气袅袅的汤药良久伸手端了过来。
温度恰到好处。
她小口啜饮着苦涩中带着回甘的药液滑入喉咙温暖了有些冰冷的四肢百骸。
窗外的阳光移动落在婴儿床柱上雕刻的星辰图案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一刻的“平静”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苏晚的身体在缓慢恢复星辉基金会积压的事务也不容她长久地沉浸在与世隔绝的休养中。
她开始有限度地处理邮件通过林峰听取一些核心项目的汇报。
林峰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高效但苏晚能感觉到他传递信息时那份额外的谨慎。
他似乎成了她和薄靳珩之间一道无形的桥梁也是信息的过滤器。
这天林峰送来一份需要她签字的文件是关于“晨光计划”事故的最终调查报告和内部问责处理方案。
苏晚仔细翻阅着。
报告写得客观详尽承认了基金会在极端环境风险评估和应急预案上的不足也提到了当地复杂的地方势力因素(隐晦地指向了沈心怡提到的灰色交易)但结论依然定性为“意外”。
处理方案则显得雷厉风行几位负有直接管理责任的人员被调离或降职一整套更严格的风险管控流程被迅速建立。
是薄靳珩的手笔。
果断冷酷最大限度地止损维持表面稳定。
合上文件苏晚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这已是目前情况下对基金会、对遇难者家属最好的交代。
薄靳珩用他的方式将一场可能掀翻基金会的风暴强行压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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