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旁的地上堆着些碎瓷片——是前日他“发疯”时摔的茶碗白瓷碎成星星点点沾着干涸的茶渍像谁泼在地上的泪。
楚羽缓缓直起身子。
他走到门口没去看食盒里的蜜糕反倒蹲下身指尖戳了戳地上的碎瓷片。
瓷片边缘锋利划得指尖微微发麻他却盯着那点干涸的茶渍出神........ 可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得让外面信他是真的被“奸佞”的名声逼疯了。
他捡起块稍大的瓷片往窗台上扔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撞在窗棂上弹落在地。
阿福在廊下吓得轻呼一声却没敢进来。
楚羽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傻愣愣的笑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开花了……瓷片也会开花……” 他故意把“花”字咬得含糊像舌头打了卷。
这几日他总爱说“开花”说菜畦里的枯苗要开花说墙上的蛛网要开花连阿福给他缝的布帕子他都捏着边角说“你看这线脚像花瓣不?” 西厢房的墙被他涂得乱七八糟。
他用烧焦的木炭在墙上画圈大圈套小圈圈里点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有时画着画着会突然把木炭往墙上一摔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哭到嗓子发哑又突然仰起头笑——这些都是演给外面看的。
秦霜每日会派小太监在院外偷偷瞧他得让那些“瞧”的人把“楚羽疯了”的消息扎扎实实递到武瑶汐耳朵里。
天黑透时楚羽才慢吞吞挪到门口打开食盒。
蜜糕已经凉了桂花的甜香淡了些他捏起一块没往嘴里送反倒往地上一扔。
廊下的阿福听见动静探头进来瞧了眼见他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地上的蜜糕嘴里念念有词:“甜的……苦的……” 阿福鼻子一酸别过头抹了把泪。
她总觉得公子不是真疯可这日日疯疯癫癫的样子又实在不像装的。
楚羽眼角的余光瞥见阿福的动作指尖戳蜜糕的力道重了些。
他知道阿福心疼他可这心疼如今是把双刃剑——若阿福信了他疯了消息传出去才更真;可若阿福总挂着这副神情反倒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阿福。
”他突然开口声音平得没起伏。
阿福吓了一跳连忙应道:“公子?” “把蜜糕捡起来。
”楚羽站起身背对着她“喂鸡。
” 听竹轩哪有鸡?阿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又在说疯话连忙应声:“哎奴婢这就去。
” 等阿福拿着空食盒出去楚羽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地上被戳得稀烂的蜜糕眼底的“疯劲”一点点褪去只剩片冷。
他走到墙前指尖划过那些用木炭画的圈——每个圈里的黑点都是他记下来的事:燕王自焚那日宫道上的禁军换了岗兵部侍郎自缢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燕王的侍女武瑶汐那日看着虎符时指尖在云纹第三道褶上停了半刻…… 这些碎片串不起来像被大火烧过的纸只剩些焦黑的边。
可他知道燕王敢用三十条人命赌绝不会只留下“楚羽下药”这一个局。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兰草纹硌着指腹。
忽然想起刚入宫时阿福说这玉佩的前主人是位老画师因画了幅“北境风雪图”触了先帝的忌讳被囚在听竹轩十年最后抱着画匣子死在了藤椅上——就是他现在坐的这把。
楚羽忽然笑了这次不是装的笑声低低的混着屋里的寒气:“原来这地方向来养‘囚人’。
” 夜里起了风刮得窗棂“呼呼”响。
楚羽躺在藤椅上没盖被子任由寒气往骨缝里钻。
他故意不盖的——受点寒明日咳嗽几声脸色再白些“疯病”就更像那么回事。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院里有动静。
不是阿福脚步声很轻带着点熟悉的龙涎香。
楚羽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只往藤椅深处缩了缩发出两声模糊的呓语:“花……开了……”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接着是极轻的呼吸声。
楚羽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沉像压在他心口的那块玉佩。
他知道是谁。
除了武瑶汐没人敢在夜里来听竹轩也没人身上会带着龙涎香——那香是西域进贡的宫里只她一人用。
武瑶汐站在门口没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藤椅上的人。
楚羽缩成一团长发散在椅背上露出的脖颈细得像一折就断。
地上的碎瓷片、墙上的黑圈、被扔在角落的蜜糕……这满室的狼藉都在说“他疯了”。
可她总觉得不对劲。
方才他呓语时指尖悄悄攥了攥衣襟那动作太自然像下意识在藏什么。
她往前走了两步月光落在楚羽怀里——衣襟鼓鼓的隐约能看见块玉佩的轮廓。
是块普通的兰草玉佩她见过上次秦霜禀报时提过说是听竹轩的旧物。
武瑶汐的指尖动了动想伸手去摸那块玉佩又猛地顿住。
指尖悬在半空离他的衣襟只有半寸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出的寒气凉得像深秋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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