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京华积雪的声响像钝刀割着张昭的神经。
他掀帘时正撞见城头御林军的长戟映着冷月寒光刺得人眼疼。
刘女官的声音发僵:“公子陛下在御花园设了宴说要听您讲北境的事。
” 刚入城门便觉死寂——酒肆幌子歪在雪堆里店小二缩在门板后只露半只眼连风都带着屏息的味道。
刘女官咬着牙低语:“三日前有老臣念了首陈公子的旧诗提了个‘禾’字陛下当场劈了龙椅扶手。
现在京里沾‘陈’字的人家都被御林军翻了底朝天。
”张昭摸了摸怀中青瓷盒冰凉的釉面硌着肋骨像在提醒他这趟回京是自投罗网。
回到宫中偏殿小太监脸白得像纸:“公子您可算回了……陛下让御林军查所有跟陈公子沾边的人连洒扫的宫女都被盘问了八遍底下人腿都吓软了……”话没说完殿外靴声如雷十几名御林军举枪闯进来为首将领吼道:“张昭接旨!陛下令即刻去御花园!” 御花园八角亭里江妤琴披着墨色凤袍指尖绕着茶盏热气。
亭中摆着陈公子当年用过的棋盘黑子白子僵在胜负未分的局上。
“北境的事办得不错。
”她抬眼时瞳孔里映着雪光“听说你带了些旧物回来?” 张昭掏出青瓷盒江妤琴的手指刚触到盒盖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
见里面半块玉佩她喉间滚出呜咽:“这是……朕的玉佩……” 张昭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四百年前陈公子与阿禾在北境情定后压根没打算回京。
两人化解了蛮族与大景的纷争却因阿禾怀孕生变——按惯例需从陈公子身上取阳气养胎偏他奔波多年伤了根基撑三月后没了气息孩子也没能保住。
阿禾料理完后事回雁门关装疯避祸陛下见她疯癫打骂一顿便扔出了城此后再没人见过她。
红煞是当年受陈公子恩惠的蛮族长老后人为寻真相才走到今日。
江妤琴突然掀翻茶桌瓷器碎裂声惊飞了亭外寒鸦。
“你骗朕!”她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雪地里“陈公子是为朕死的!你是替身你想骗朕!” 张昭捡起玉佩:“陛下若不信北境还有陈公子留下的粮种农书红煞……” “红煞?”江妤琴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她现在大概正跟族人团聚呢。
” 张昭猛地抬头看见她袖口滑落的银饰——那是红煞部落特有的纹样上面还沾着暗红的痕迹。
“影卫办事向来干净。
”江妤琴捻着银饰语气像在说天气“知道陈公子那些事的都该闭嘴。
” 张昭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想起红煞递给他的木牌此刻正贴在胸口发烫却连掏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你……”江妤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突然变得痴迷“你回来了就好。
” 张昭心里警铃大作转身就想跑。
可背后突然压来一座无形的山武圣的威压像只手攥住他的后颈膝盖“咚”地砸在雪地上。
他这才明白自己这点力气在人家眼里跟蝼蚁没区别。
“陛下抓臣干什么?”他梗着脖子故意扯出满不在乎的调子“我这种倒霉蛋留着碍眼。
” 江妤琴蹲下身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让人发毛:“不碍眼。
你是朕的就像当年的陈公子一样。
” 被拖进寝宫时张昭还在碎碎念:“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抓我有什么用啊……”影卫把他扔进房间厚重的宫门“哐当”落锁连月光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房间奢华得像座金笼子四面墙挂着陈公子的字画连熏香都跟当年一模一样。
张昭摸着下巴绕了两圈突然乐了——读过那么多小说他太懂了这种时候硬碰硬就是找死。
江妤琴这种人你越跟她吵她越觉得你在意;你晾着她她反倒会慌。
果然江妤琴第二天来的时候带着陈公子当年穿的锦袍。
“试试?”她眼神里闪着期待。
张昭扭头盯着窗棂假装没听见。
第三天她搬来棋盘摆成亭中那局未分胜负的棋。
“陪朕下完这局。
” 张昭干脆往榻上一躺用被子蒙住头。
江妤琴的耐心像是有限的。
第五天她踹开房门时发髻都有些散乱。
“你到底想怎样?” 张昭从被子里探出头翻了个白眼:“不想怎样就想一个人待着。
” 他算准了江妤琴要的不是一个会喘气的木偶是一个能跟她“纠缠”的影子。
冷战这招对疯子往往最管用。
果然江妤琴没再逼他穿锦袍下棋只是每天派人送来饭菜偶尔站在窗外看他发呆。
张昭乐得清静一边假装生气一边琢磨着那枚发烫的木牌——红煞他们肯定出事了可这深宫高墙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他不知道此刻天剑山脉的最高峰林妙可正盘膝坐在雪地里。
头顶乌云翻涌紫黑色的天雷在云层里翻滚噼啪作响的电光映得她侧脸忽明忽暗。
她指尖凝结的灵力突然一阵紊乱眉心那点属于阿禾的记忆碎片微微发烫像有根细针在心头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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