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发生惨案的流民安置点旁原本空旷的场地被一种肃杀的气氛笼罩。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数百根粗大的木桩便被深深砸入泥土它们像一片突兀的死亡之林每一根都带着冰冷的审判意味。
木桩上贺人龙、左梦庚以及那五百余名经过卢家军紧急甄别、手上沾染了安置点百姓的鲜血或一贯恶贯满盈的左军骨干家丁被粗粝的麻绳死死反绑着。
他们个个面无人色有人早已瘫软全靠绳子勒住才未倒下裤裆湿透散发出骚臭。
有人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求饶声音已然沙哑。
更多的人则是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早已离体只余一具待死的皮囊。
场地周围谷一虎按铳而立亲自率领着神情冷峻的龙骧卫组成了警戒线。
场内一千多名卢家军步兵如同沉默的雕塑两人一组伫立在每一根木桩旁。
他们手持短刀面无表情今日他们是军法的执行者是告慰亡魂的祭礼之手。
左军残存的将领在金声桓的带领下被强制要求到场观刑。
他们的目光复杂地投向被绑在最前列的左梦庚和贺人龙眼神中交织着兔死狐悲的凄凉、对引火烧身者的怨恨以及一丝对自身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贺人龙的部将周国卿也在人群中他咬着牙目光放在在贺人龙身上脸上肌肉抽搐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猛如虎他带着亲兵肃立一旁环抱双臂目光中却是毫不掩饰的畅快。
这个安置点幸存的几百个百姓都来了。
他们许多人身上还带着前夜奔逃时留下的擦伤和刀枪伤但更深的是刻在心口、永生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们的眼神是凝固如冰的悲痛和燃烧如火的仇恨。
当看到那些被绑在木桩上、曾如恶魔般屠戮他们亲人的刽子手时压抑已久的哭声、骂声终于汇成一片悲恸欲绝的海洋。
有人哭得肝肠寸断直接昏死过去被身旁的人死死扶住。
更多的人则双目赤红猛地捡起地上的石块、土块疯了一般朝着左梦庚、贺人龙等人的方向砸去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亲人的名字。
“还我爹娘命来—!” “畜生!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 愤怒的浪潮一次次冲击着龙骧卫组成的防线士兵们不得不奋力格挡用身体和武器隔开失控的人群。
若非他们竭力维持恐怕不等祭奠开始左梦庚等人就要被这汹涌的民愤撕成碎片。
在人群相对安静的边缘张明远牵着小女孩三丫的手静静地站着。
三丫的小脸苍白依旧紧紧抱着那个被张明远用米浆和细麻绳初步拼接好的柳木娃娃那是她逝去父母唯一留给她的念想。
张明远低头看着这个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孩子脸上充满了怜惜。
他已下定决心收这个苦命的孩子为义女。
他家中只有两个闹腾的小子正好上天给了他一个可爱、懂事的闺女。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不仅这个安置点城内城外其他准备随军前往宣府的流民闻讯后也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
上万名同样背井离乡、对未来充满惶恐的流民聚集于此。
他们看着场中那些即将被正法的凶手也看着那些痛失亲人的同乡感同身受。
许多女人触景生情忍不住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 到了正午时分日头升至头顶热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照在刽子手手中冰冷的刀锋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也照在人们悲戚、愤怒或麻木的脸上。
周天琪和谷一虎身着戎装面容肃穆如铁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场地前方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周天琪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扫过那些待死的罪囚最后定格在那些几近崩溃的幸存者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空气中的悲愤一同吸入肺腑随即运足中气大声喊道: “左梦庚、贺人龙以及此五百一十三名乱兵悍卒罪证确凿! 前夜彼等或主谋挑唆或亲手持刀屠戮我手无寸铁之百姓袭杀我护卫安宁之将士其行令人发指其罪罄竹难书!天理难容军法难恕!” “今日在此罹难乡亲之地以彼等之人心肝祭奠我枉死之百姓与将士之英灵!行刑!” “行刑”二字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冰冷地回荡在空气中。
命令一下场中千余名卢家军刽子手同时动作他们粗暴地撕开面前罪囚上身的衣物露出胸膛。
雪亮的尖刀在正午的烈阳下划出致命的弧线。
左梦庚发出不似人声的、扭曲变调的凄厉尖叫贺人龙则爆发出绝望的怒吼拼命扭动身体做最后的挣扎咒骂、求饶、哭嚎声响成一片汇成一曲地狱的协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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