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哨第65章 淬火之夜

苏曼卿那番云山雾罩的话在沈砚之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他无法确定那是她内心真实困惑的流露还是一场更为精巧的、旨在瓦解他心防的试探。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意识到自己与这位心思缜密的女长官之间那根无形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他只能将所有的疑虑与那丝不该有的、微妙的情感波动一同强行压入心底最冰冷的角落用更厚的冰层将其封冻。

他变得更加机械更加专注于技术细节本身仿佛一台只为“清道夫”行动而存在的精密仪器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不会因个人的意志而停止转动。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暴雨倾盆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电讯处的窗户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工作室内只有沈砚之和另外两名值夜班的组员。

突然主控台上一台专门用于捕捉微弱信号的、加装了特殊滤波装置的新型接收机发出了持续而稳定的锁定蜂鸣！ 屏幕上代表“盲点”信号的光点在7.830MHz的频率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清晰度跳动着！信号稳定得如同磐石编码流畅仿佛发报者正处于一个极其安全、不受干扰的环境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信号！是‘盲点’！强度极高！”值班组员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几乎同时升级后的交叉定位系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锁定了信号源——并非之前推测的西北区域而是位于重庆南岸一片相对偏僻、但仍有零星民居和一个小型废弃修道院的区域！定位范围被急剧缩小到了方圆不足五百米！ “立刻上报苏长官！请求行动指令！”负责人对着通讯器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砚之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如此清晰稳定的信号如此精确的定位“盲点”暴露了！就在今晚！他几乎能想象到苏曼卿接到报告后会如何雷厉风行地调派行动队扑向那个地点。

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能警告不能干扰只能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追捕的网向着可能是自己同志的方向无情地收拢。

那种无力感和煎熬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光点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苏曼卿来得极快她甚至没有穿雨衣军装外套的肩膀处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发梢也带着湿气。

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是一种比窗外暴雨更加冷冽逼人的气息。

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和定位信息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犹豫：“行动队已经出发。

技术组继续监控确保信号不丢为前方提供实时指引！其他人随时待命！” 命令被迅速执行。

工作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和窗外狂暴的雨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砚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他只能通过屏幕上信号的稳定与否来判断远在南岸的那场无声追捕的进程。

信号依旧稳定地传输着。

仿佛那个代号“盲点”的同志对迫近的危险毫无察觉或者……是明知危险却依旧要坚持完成最后的发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信号毫无征兆地中断了！屏幕上的光点骤然消失耳机里只剩下沙沙的雨声和电磁噪音。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要么是发报完成要么是……发报者被捕获或者…… 沈砚之的心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就在这时苏曼卿随身携带的、直通行动队的专用通讯器响了起来。

她立刻拿起放到耳边。

“……目标地点已控制……发现电台……人已服毒……确认死亡……” 通讯器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雨声和杂音但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包括沈砚之。

“盲点”死了。

服毒自尽。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痛、愤怒与无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沈砚之用以禁锢情感的最后一道堤坝。

他猛地低下头借助调整设备的动作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几乎失控的表情。

一位同志就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以如此壮烈的方式牺牲了。

而他这个本该守护他的人却只能坐在敌人的巢穴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这场追捕的“帮凶”。

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比窗外冰冷的雨水还要寒冷。

苏曼卿放下了通讯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追捕成功的喜悦也没有对一条生命逝去的惋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工作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绷紧的沈砚之身上。

她朝着他走了过来。

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沈砚之能感觉到她停在了自己身边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雨水湿气和那缕冷冽香气的复杂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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