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多不到五点。
一种源于长期严格自律所形成的生物钟像一枚精准无比的无声闹钟在苏哲的大脑深处轻轻敲响。
没有拖沓没有赖床几乎在意识恢复清明的瞬间他的眼睛便睁开了。
房间里还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只有书桌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指示灯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点微弱的、执着的幽绿光点像一只沉睡野兽的呼吸。
万籁俱寂连窗外惯常的蝉鸣都偃旗息鼓只有一种属于深夜与黎明交界处的、真空般的绝对宁静。
他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从休眠中逐渐苏醒过来的细微感觉。
时差依然存在一种骨头缝里透出的酸涩感和精神的某种割裂感提醒着他身处异国他乡但强大的意志力已经强行将身体的节律扳回了他熟悉的轨道——那个属于华尔街精英属于分秒必争的投行世界的节奏。
几秒钟后他掀开薄被动作轻捷地坐起身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赤脚踩在微凉的水磨石地板上他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的一道缝隙。
外面天际还是一片深邃的墨蓝几颗残星疏疏落落地点缀着闪烁着清冷微弱的光。
水木园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模糊而静谧高大的树木像一团团凝固的墨块家属楼的窗户都黑洞洞的整个校园仿佛都沉浸在最后一个香甜的梦里。
一股带着凉意和草木清新气息的微风从缝隙中钻进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需要运动。
需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奔跑来驱散时差带来的滞重感来理清有些纷乱的思绪更重要的是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可控的秩序和节奏。
运动是他多年来应对压力、保持巅峰状态的不二法门。
他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天光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行动着。
打开行李箱里面衣物叠放得整齐划一如同士兵的行装。
他熟练地取出叠放在最上层的专业运动服——一件透气排汗的灰色长袖T恤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以及一双磨损程度适中的高性能跑鞋。
还有配套的运动袜、导汗带和一只轻便的臂包。
在卫生间的盥洗台前他用冷水仔细地洗了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瞬间赶走了最后一丝朦胧的睡意。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锐利下颌线紧绷那是一张习惯了挑战和征服的脸。
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运动装将房门钥匙、一张写有地址的便签(以防迷路)和一点零钱塞进臂包。
最后他拿出了那副昂贵的降噪耳机戴在了头上。
一切准备就绪。
他像执行一项精密任务的特工轻轻拧开卧室的门把手侧身闪出再以几乎听不见的力道将门缓缓合上。
客厅里一片黑暗父亲和继母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均匀而沉缓的呼吸声。
他如同一个幽灵踮着脚尖快速而无声地穿过客厅来到玄关穿上跑鞋系好鞋带然后轻轻地打开大门闪身出去再同样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锁舌扣合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站在楼道口黎明前的寒意更加明显。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而新鲜的空气肺部感到一阵舒爽。
他熟练地操作着手机选择了常听的、节奏强劲的电子音乐播放列表然后塞回臂包。
当富有律动感的鼓点通过降噪耳机清晰地传入耳膜时外界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隔绝了一个由节奏和意志构筑的、纯粹而私密的空间瞬间形成。
他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活动了一下脚踝和膝关节确保肌肉和关节已经预热。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那条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的、通往水木园深处的小路。
他的步伐从一开始就稳定而富有弹性是一种经过长期科学训练形成的、极其经济的跑姿。
前脚掌先着地迅速过渡到全脚掌身体微微前倾核心收紧摆臂协调而有力。
每一次呼吸都深沉而富有节奏与步伐、与耳中的音乐鼓点完美契合。
他像一台上好了发条的精密机器瞬间进入了最佳的奔跑状态。
跑出水木园的家属区踏上园区内部更宽阔的道路。
路灯还亮着在渐淡的夜色中投下昏黄而孤独的光晕。
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和白杨树茂密的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为这个孤独的跑者奏响的私人乐章。
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同样早起的人。
一个穿着旧军装、身形佝偻却在认真打着太极的老人动作缓慢而悠长与苏哲风一般的速度擦肩而过仿佛是两个不同时空的剪影。
一个骑着三轮车、车上堆满新鲜蔬菜的小贩叮叮当当的铃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穿着“奇怪”、奔跑如飞的年轻人。
还有一两个看起来像是校工模样的人拿着大扫帚开始了一天最初的清扫。
他们对苏哲投来或好奇、或惊讶、或仅仅是漠然的一瞥。
而苏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耳机的降噪功能有效地屏蔽了大部分外界杂音只有节奏鲜明的音乐和他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脚步声。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脚下这条不断延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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