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云很久没有说话。
琴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百叶窗缝隙里透出的光柱中尘埃在不安地浮动。
他那双总是习惯于掌控琴键和一切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孤独。
这个词从无数人口中说出过心理医生、乐评人、甚至他自己。
但从没有人能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用一个简单的动作两个轻叩就如此精准地刺中那被层层伪装包裹的核心。
她不是在分析他她像是在……共鸣。
这感觉陌生而危险让他本能地想要排斥。
“你可以留下。
”最终裴听云的声音打破寂静比之前更加干涩“但必须遵守我的规则。
” 他没有看温眠而是转向那架黑色的斯坦威钢琴仿佛那才是他唯一的对话者。
“第一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我身周三米之内。
” “第二治疗时间由我决定可能是在清晨也可能是在午夜。
” “第三我不需要交谈不需要引导。
你只需要……存在。
以及在我说‘开始’的时候拉响你的琴。
” 这是一系列极其不平等、甚至带有侮辱性的条款。
周岭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刚想开口缓和温眠却已经点了点头。
“好。
”她只有一个字。
没有不满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一丝好奇。
她只是将大提琴从琴盒中取出动作轻柔而熟练然后在不远处一张符合“三米规则”的椅子上坐下将琴置于身前手虚按在琴弦上琴弓轻搭像一个随时准备进入乐池却耐心等待指挥棒落下的乐手。
她的顺从并非卑微而是一种强大的、内在稳定的包容。
仿佛在说:我在这里按你的规则来但我依然是我。
接下来的几天治疗——如果这能称之为治疗的话——就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进行。
裴听云会长时间地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有时是古典巨作有时是他自己谱写的、充满不和谐现代技巧的曲目。
温眠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她从不试图打断从不给出评价甚至大部分时间她的目光并不聚焦在他身上而是落在窗外或者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聆听远比琴声更遥远的东西。
但裴听云知道她在听。
她的聆听不是普通听众的欣赏或分析而是一种全然的接纳与感知。
他能感觉到自己每一个宣泄般的强音每一个脆弱流露的弱音甚至那些刻意隐藏的、细微的颤抖都被她那片沉静的“湖”无声地容纳了。
这种被“完全听到”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暴露感同时也滋生了一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心。
他开始测试她。
他会突然在肖邦夜曲的柔板中插入一段尖锐的、来自斯特拉文斯基的刺耳乐句。
温眠的眼睫会轻轻颤动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微风拂过泛起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但她的身体依旧放松呼吸平稳。
他会在深夜打电话给周岭让他通知温眠立刻过来。
二十分钟后她会准时出现在琴房门口衣着整齐眼神清醒没有丝毫被惊扰的不悦。
她会安静地坐下听他弹奏如同梦魇般的即兴片段直到天际发白。
他像是一个固执的作曲家用各种极端的方式试图在自己的乐章里为这个突然闯入的“大提琴声部”写下最严苛的谱子试图让她知难而退或者至少让她露出破绽证明她与之前的“废物”并无不同。
然而温眠始终如一。
她像一棵生长在绝壁上的树根系深扎于他无法理解的土壤枝叶却温柔地覆盖了他冰冷的岩石世界。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暴雨如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杂乱无章的轰鸣。
裴听云的心情比这天气更加恶劣。
一场重要的海外音乐会因为他的社恐症状被迫取消网络上充斥着各种猜测和非议。
他感觉自己精心维持的秩序再次被外界的混乱所撕裂。
他在琴房内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最终他坐到钢琴前手指疯狂地砸向琴键弹奏的不是任何成型的曲子而是纯粹的、愤怒的、绝望的音流。
噪音充斥了整个空间几乎要掀翻屋顶。
温眠依旧坐在三米之外。
在裴听云一个几乎要将琴键按碎的强力和弦之后世界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就在这凝滞的缝隙中温眠动了。
她没有等待他的“开始”。
她提起了琴弓轻轻地落在了琴弦上。
一个悠长、低沉、带着天然悲悯音色的大提琴音符如同暗夜中升起的一缕月光柔和却坚定地穿透了裴听云制造的狂暴音墙。
那不是对抗不是安抚也不是跟随。
那是一种……懂得。
她的琴声像一个温柔的怀抱包裹住他所有的尖刺与棱角容纳了他无法言说的愤怒与委屈。
简单的几个长音构成的旋律古老而悲伤仿佛穿越了无数时光专门在此刻为他而奏。
裴听云疯狂舞动的手指骤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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