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御花园正是繁花似锦、绿意葱茏的好光景。
抄手游廊蜿蜒曲折廊外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各色锦鲤在其中悠然摆尾鳞片在透过水波的阳光下闪烁着金红、银白的光泽。
明玥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衫梳着双丫髻辫梢系着两根鲜艳的红头绳正独自蹲在游廊旁的石凳边。
她小小的身子蜷着手里捏着半把从宫人那里讨来的精细鱼食小心翼翼地撒向水面。
鱼儿立刻簇拥过来争相啄食激起圈圈涟漪。
她看得入神嘴角噙着甜甜的笑意辫梢的红绳随着她轻微的动作一下下晃动着像两只翩跹的蝴蝶。
忽然背后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猛地撞来!明玥毫无防备惊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手中的鱼食脱手飞出天女散花般撒了满地甚至有一些溅到了她的衣襟上。
膝盖更是重重地磕在冰凉坚硬的石凳边缘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让她眼圈一红泪珠儿立刻在眼眶里打转。
“哟这不是小殿下吗?怎么蹲在这儿挡路啊?走路……哦不蹲着怎么也不看着点?”一个带着明显促狭和恶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玥忍着疼回头只见柳贵妃的侄子柳明轩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令人讨厌的笑容分明是故意推的。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日里巴结他的小跟班此刻也附和着发出低低的哄笑声眼神里充满了看热闹的轻慢。
明玥认得他知道他是柳贵妃娘家得宠的侄子平日里在宫中就有些横行。
她性子虽不懦弱但也知道此刻势单力薄只能咬着下唇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小手撑地试图自己爬起来。
就在她刚要起身时一道冷沉沉、仿佛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如同重锤般砸了过来打破了游廊下这不协调的气氛: “柳明轩你手痒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皇子萧承煜不知何时已然站在游廊的尽头。
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常服身形挺拔如松明明只比柳明轩大了两岁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沉静与威势。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冷冷地钉在柳明轩身上里面的寒意像是淬了冰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他缓步走过来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走到近前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柳明轩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妹妹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喂鱼是碍着你走路了还是碍着你看风景了?” 柳明轩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他显然对这位年长且素来威严的大皇子心存畏惧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露怯强撑着辩解道:“不、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大殿下何必如此较真?” “碰?”承煜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而是弯腰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明玥扶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妹妹膝盖上那处明显的、已经泛出红痕甚至隐隐透出青紫的磕碰处时眼底的寒意骤然升级几乎能冻裂金石。
他重新看向柳明轩语气更冷:“我亲眼看见是你用手推的。
柳家的规矩就是教你这般对皇嗣动手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宗庙法规的沉重力量“再敢动她一下现在就去宗人府领罚——别忘了好好翻翻宗室铁律‘冲撞皇嗣’是什么罪名叫你家长辈亲自去领人。
” “宗人府”三个字如同惊雷劈得柳明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地方别说他一个臣子之子就是寻常宗室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想张嘴反驳想说自己是贵妃的亲侄子想搬出姑母来压人可一对上承煜那双毫无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死物的眼神所有到了嘴边的狡辩和威胁都被那冰冷的视线冻住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艰难的吞咽声。
这边的动静不大却足以惊动不远处正在亭子里看书的三皇子承砚以及刚从演武场回来、途径附近的四皇子承锐。
承砚一身月白长衫气质清雅手里正捧着一卷书。
闻声抬眼目光淡淡扫过现场在柳明轩那张强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上停留一瞬便已了然。
他神色未变只默默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小册子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支小巧的狼毫笔用舌尖轻轻舔了舔笔尖(随身还带着极小的墨囊)然后翻到某一页上面赫然已有几行记录。
他提笔蘸墨在那标注着“柳氏子弟劣迹”的页面下添上一行新的小字字迹工整清隽力透纸背:“弘辉九年三月初七御花园抄手游廊处柳明轩故意推搡明玥殿下致其膝部受伤且事后态度倨傲毫无悔意。
”他书写的样子不像在记录一桩冲突倒像在整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卷宗然而那字里行间却透着不容置喙的认真和一种冰冷的审判意味。
而承锐的反应则直接得多。
他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玄色短打额头上还带着刚从演武场回来的细密汗珠浑身蒸腾着热气。
听见明玥那声带着痛楚的惊呼他眉头瞬间拧紧二话不说直接抄了近路从假山石后敏捷地绕到游廊的另一头正好堵住了柳明轩下意识想溜走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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