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子时杜家村笼罩在无星的夜色里。
冷风顺着巷道吹过卷起几片枯叶。
村子坐落在江南偏僻山脚青瓦白墙溪水穿村而过。
平日鸡鸣狗叫炊烟袅袅是个安静的小村落。
杜守拙刚巡完村边回来。
他三十岁灰布短打腰间挂着半块铜锁。
额角那道浅疤在月光下看得清楚。
他是村里猎户的儿子从小练些粗浅刀法力气大性子硬不善言辞。
他推开自家院门时闻到了血味。
院子里没人应声。
屋门大开桌椅翻倒。
他快步走进堂屋看见父母倒在血泊中眼睛睁着没有闭上。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父亲的鼻息。
没有呼吸。
母亲的手还抓着剪刀像是想反抗。
他站起身走出屋子沿着巷子往前走。
一户接一户门都开着。
地上躺着人有老人有孩子全都死了。
血流到沟里已经发黑。
他知道出事了。
他转身往妹妹住的西屋跑。
门被踹烂了床铺空着。
地上有一只绣鞋翻了个底朝天。
他弯腰捡起来手指摸到鞋底夹层。
掏出半块铜锁。
铜锁边缘刻着“守”字和他腰上挂的那一半能对上。
这是他们小时候分的。
一人一半说好永不分开。
他攥紧铜锁抬头看向村口方向。
远处传来马蹄声。
他拔腿就追抄近路穿过柴房后的窄巷。
左手本能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这把刀是父亲留下的不算锋利但他用了十几年。
巷口停着一辆黑篷马车。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把一个女子往车上拖。
女子穿着素色衣裙头发散乱手腕上有铁链的痕迹。
她没挣扎只是眼神发抖。
那是杜清漪他的姐姐。
杜守拙认得那个男人。
刘撼山。
黑风帮的头目。
四十余岁体格魁梧左眉有道断痕满脸络腮胡。
他穿着绸缎衣服右手戴着铜戒指在月光下反着光。
杜守拙知道这人凶狠。
三年前邻村被烧五个人吊在树上就是他干的。
可现在顾不上怕。
他冲出去一刀劈向刘撼山后颈。
刘撼山回头冷笑一声。
右手握拳直接撞向刀刃。
刀断了。
半截刀飞出去插在墙上。
拳风砸在杜守拙左肩骨头像是裂开。
他跪倒在地耳朵嗡嗡响。
刘撼山一脚踢在他胸口把他踹到墙边。
杜守拙吐了口血还想站起来。
左手撑地右手抓着断刀爬了两步。
刘撼山拎起杜清漪往马车上扔。
动作像丢麻袋。
“你哥要是学不会断锋刀法这辈子都别想见你。
”他说完跳上马车。
车夫扬鞭马蹄敲打青石路声音越来越远。
杜守拙爬起来追了几步左臂彻底使不上力。
他靠在墙上喘着气视线开始模糊。
他不能倒。
他咬牙走回自家院子。
一家一家地看过去。
叔伯、婶娘、堂弟、小侄子……全死了。
没人活着。
他在杜清漪房间外停下。
门框歪斜锁头在地上。
他蹲下伸手摸床底。
摸到一只绣鞋。
和刚才那只一样。
他把两只鞋并在一起手指发抖。
鞋底的铜锁还在另一半已经在他手里。
他把两半铜锁拼了一下又分开。
把其中一半塞进怀里另一半紧紧攥在手心。
血从左肩往下流滴在锁上。
他走到父母尸体旁跪下。
没有哭。
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风刮进来吹散了屋里的纸灰。
那些是过年贴的春联现在烧了一半飘在血水里。
他靠着墙坐下来背对着父母手一直握着铜锁。
意识一点点沉下去。
最后记得的是姐姐被拖走时的眼神。
不是害怕是求他别再追。
他闭上眼。
天还没亮。
村子死了一样。
断刀躺在巷子里刀尖朝村口。
马车早已不见。
杜守拙昏过去了。
身子歪在父母之间手还抓着铜锁指节发白。
风吹不动他。
血在身下积了一小滩。
半块铜锁露出一角在月光下泛着暗光。
远处山林静默。
没有人来。
也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杜家村只剩下一具具尸体和一个没死透的人。
他姓杜名守拙。
今年三十岁。
曾经是猎户之子会点刀法守着村子过日子。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手里这块铜锁是他和姐姐最后的联系。
他不知道刘撼山为什么要杀全村人。
也不知道那本断锋刀法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姐姐被带走了。
而他活了下来。
这个事实像石头压在胸口。
他晕过去了。
但手没松。
铜锁还在。
天边微微发白。
晨雾升起盖住了血迹。
村子安静得吓人。
一只乌鸦落在屋顶看了看下面又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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