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睁开眼的时候天刚蒙了一层灰白。
地窖入口的石板还留着一道缝风从外面灌进来带着湿土和草根的味道。
他站起身腿有些发麻但没停下。
刀在手里铜锁贴着胸口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记得孙巧言地图上的标记——卯时换人祭坛在后山。
昨夜那些话他也记住了:活埋、地脉、引子。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脑子。
他不能等他们把清漪埋进土里才动手。
他轻轻推开石板探出头。
雨已经小了但云压得很低山色发黑。
三个人影正沿着后山小路往高处走抬着那个湿漉漉的麻袋。
他们的脚步不快像是知道没人会追。
杜守拙贴着墙根摸出去绕到村后林子边。
泥地吸脚每一步都得用力拔。
他走得轻呼吸压到最低。
那三人上了坡道转入一条窄径通向悬崖方向。
他知道那条路——尽头是断龙岭的北崖下面是深谷只有一条吊桥连着对岸。
他加快脚步手一直按在左臂上。
伤口还在渗血布条早被汗浸透。
他没时间换只能忍着。
走到半山腰他看见一块布挂在荆棘上。
素白的边角绣着山茶花。
那是娘亲手给清漪缝的衣裳十年前她穿去庙会回来时沾了泥还哭了一场。
他认得这线认得这针脚。
他伸手取下布片攥在掌心。
指甲掐进肉里疼让他清醒。
他确认了那就是她。
他开始跑。
山路越来越陡脚下的土松得厉害。
前头三人已经到了崖边正准备过吊桥。
桥身晃荡木板残缺显然是废弃多年。
他们却走得稳像是常走这条路。
杜守拙离他们还有二十步突然头顶一声闷响。
不是雷。
是山体在动。
他抬头看见崖顶的树歪了一下。
紧接着大片泥土和碎石滚了下来。
雨虽停了可底下早就泡烂了根。
“走快点!”前面有人喊。
那三人加紧脚步麻袋的一角拖在地上蹭出一道湿痕。
杜守拙冲上去嘴里喊不出声只能拼了命地追。
就在他踏上崖道的瞬间脚下一空。
地面塌了。
整块泥石往下坠他整个人跟着滑下去。
他本能地甩手右手抓住一根藤蔓。
身体撞上岩壁左臂狠狠磕在石头上一阵剧痛炸开。
藤蔓吱呀作响眼看要断。
他低头下面是百丈深渊雾气翻腾看不清底。
雨水顺着岩壁流下来打在他脸上。
他咬牙左手去抓刀柄想用刀插进石缝固定可手臂一动血就涌出来。
藤蔓又断了一股。
他猛地抽出腰带甩向上方一根横出的枯枝。
腰带飞出去绕了两圈卡住了。
他借力一荡身体横在半空离崖壁还有三四尺。
不能再等。
他用牙齿咬住刀鞘腾出双手一手拉腰带一手去够岩缝。
指尖抠进石头指甲翻裂也不松手。
一下两下他把自己往上拽。
终于碰到一块突出的岩台。
他翻身滚上去趴在那里喘气。
胸口像被铁锤砸过左臂完全使不上力。
他解开布条一看伤口裂开了皮肉翻着血顺着袖口滴到地上。
他撕下里衣重新包扎动作很慢但没停。
他知道现在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包好伤他抬头望崖顶。
那三人已经过了吊桥正往山外走。
麻袋还在他们手里。
他撑着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
雨又下了起来比刚才更大。
风裹着水珠抽在脸上山路成了一条泥河。
他逆着风走眼睛眯成一条缝。
耳边只有雨声和自己的呼吸。
忽然他停下。
风里有一股味。
淡淡的药香。
清漪从小辨药身上总带着这个味道。
他在地窖闻过一次现在又闻到了。
他顺着气味走脚步加快。
泥水溅上裤腿鞋底打滑他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爬起来继续走。
远处山坡上有一座破庙。
屋顶塌了一半但檐下能挡雨。
庙门口有几级石阶长满青苔。
他走过去在最后一级台阶前跪倒。
膝盖撑不住了。
他爬进去靠在神像残座上。
那是个没了头的泥像手里还握着干枯的莲花。
他背靠着它喘着气从怀里摸出半块铜锁。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落在铜锁上。
那两个字——“清漪”——被水洗得发亮。
他握紧了。
外面雨没停。
但他听到了别的声音。
有人说话。
他屏住呼吸耳朵竖起来。
脚步声进了庙门。
两个人影站在屋檐下抖伞。
一个说:“这鬼天气差点回不来。
” 另一个咳嗽两声:“帮主急着要结果咱们得赶在子时前把人埋了。
” 杜守拙的手慢慢移向刀柄。
刀鞘裂口对着外侧。
他的手指一根根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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