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四年十月廿八夜。
朔风渐紧发出如同鬼魅呜咽般的声响。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江面上空厚重得没有一丝缝隙彻底遮蔽了星月之光天地间陷入一种纯粹的、近乎绝望的黑暗。
京口段长江寒气浓重得几乎能冻结空气江风中夹杂着更加密集的、如同砂砾般的冰粒狂暴地拍打在脸上带来持续的、细密的刺痛。
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已然凝结起一层薄而脆、却边缘锋利的冰壳在无尽的黑暗中泛着幽微的、如同磷火般的惨白光泽。
这是一个完美符合潜行要求的夜晚也是一个充满了无数致命危险的夜晚。
北固山下一处经过严密伪装、远离主航道的秘密码头与往常死寂般的宁静不同此刻正弥漫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如同满弓之弦绷至极限的紧张气氛。
三千黑甲死士已全部集结完毕。
他们全身笼罩在特制的哑光黑甲之中如同彻底融入了浓重的夜色只有偶尔因调整装备而发出的、极其轻微的金属部件摩擦声才稍稍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没有战前动员的呼喊没有相互鼓励的眼神只有一片近乎凝固的、沉重的寂静以及那压抑在胸膛之下、如同岩浆般滚烫的决绝。
每一名士兵都在进行着最后一遍也是最重要的一遍装备检查:口衔的芦管是否通畅无阻是否已用细绳牢牢固定在颈侧防止脱落;腰间的淬毒匕首、背后的手弩、腰侧的飞爪是否就位触手可及;背负的、用多层油布严密包裹的震天雷防水封装是否完好引信是否处于安全状态;以及那即将面对的、冰冷刺骨的江水与未知的南岸他们是否已经用钢铁般的意志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慕容翰站在队列最前方同样的一身黑甲使他高大的身形在黑暗中更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峦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
他目光缓缓扫过面前这些沉默的、如同黑色岩石般的士兵看到的是一双双在极致黑暗中依然灼灼发亮、如同暗夜星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只有近乎凝固的决绝和一丝对即将到来的、终极行动的兴奋与期待。
王猛亲临这处绝密码头送行他没有多言没有任何多余的仪式只是对着慕容翰及所有肃立的死士深深一揖久久未曾起身。
这一揖重于千钧包含了所有的托付、期望、感激与无声的祝福。
冉闵并未亲至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位帝王的目光正穿透这重重夜幕与距离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子时初刻行动正式开始的时刻。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甚至没有火把只有慕容翰一个简单而有力的手势在黑暗中划过。
第一批五百先锋在慕容翰的带领下如同黑色的、无声的水流沿着临时铺设的、消音的跳板依次滑入那冰冷到足以瞬间夺走呼吸的江中。
嘶—— 即使经过了最严酷、最接近真实的训练当身体彻底没入这接近冰点的江水时那种瞬间侵袭而来、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酷寒依旧让许多士兵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尖锐的警告与抗议。
他们死死咬住芦管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对抗着那几乎要撕裂身体的低温努力让麻木的四肢开始划动。
江水漆黑能见度彻底为零如同置身于墨汁之中。
耳边只有自己如擂鼓般沉重的心跳声、水流掠过身体的粘稠触感以及冰凌偶尔撞击甲胄发出的细微“咔哒”声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们按照训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排成特定的、利于互相牵引与保持方向的队形依靠前方同伴搅动水流产生的微弱引导以及自身对方向的模糊感知与顽强意志向着那未知的、黑暗的南岸奋力潜去。
身体很快开始麻木失去知觉四肢如同灌满了铅块般沉重每一次划水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量去驱动。
肺部因为寒冷和氧气的消耗而感到灼痛仿佛要燃烧起来。
更要命的是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压力在这片无尽的黑暗、寒冷与孤独中对未知的恐惧、对死亡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水鬼潜伏在四周随时可能攫住人的心灵将人拖入崩溃的深渊。
慕容翰努力保持着大脑的清醒他不仅要克服自身的极限还要时刻关注着身后的队伍。
他通过预设的、极其轻微的、连接着前后士兵的细绳信号传递着“跟上”、“减速”、“避让障碍”、“下潜隐蔽”的指令。
偶尔他会在确认周围暂无风险时极其缓慢地浮出水面换气动作轻缓得如同水獭只将芦管顶端极小部分露出水面迅速而警惕地观察一下对岸那模糊黑暗的轮廓和可能存在的、代表着危险的灯火随即再次下潜融入黑暗的江水。
途中并非一帆风顺。
一支由数艘走舸组成的江东巡逻队打着昏黄的灯笼如同梦游般从上游缓缓驶来谈笑声隐约可闻。
慕容翰立刻发出紧急下潜隐蔽的信号所有先锋队员迅速下潜至更深、更黑暗的水域紧贴冰冷的江底屏息凝神如同真正的水底石块。
灯笼的光晕在水面上无力地晃动巡逻士兵那带着倦意的谈笑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彻底消失灯光湮灭众人才在极限缺氧前重新悄然上浮继续那漫长而冰冷的征程。
这短暂的停顿在冰冷的江水中显得格外漫长是对意志的又一次残酷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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