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南晏修几乎未曾合眼。
白日里他需在御前应对三司官员的质询将沈家旧案那盘根错节的证据链条一遍遍梳理、解释、印证。
夜晚他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间核对细节推敲证词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不给任何心怀叵测之人留下翻案的把柄。
与此同时他还要分出心神暗中留意南景司的动向以防他们狗急跳墙横生枝节。
宫中的灯火彻夜通明映着他眼下日益浓重的青黑。
御赐的参汤也化不开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郁。
与父皇那场不动声色却暗潮汹涌的对峙真相揭露后的心寒与决绝 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的隐忧种种心绪如同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心头。
当最后一道为沈家平反的旨意终于用印发出三司会审的结论尘埃落定 南晏修才得以拖着几乎被掏空的身躯暂时离开那座压抑的宫城。
他带着一身未散的朝露与浸入骨髓的疲惫回到陵渊王府。
穿过熟悉的九曲回廊脚步却异常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晨光熹微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在廊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光影交界处一道身影如同用最浓烈的朱砂泼洒而成凝固在那里。
是沈霜刃。
她依旧穿着那一身明艳到近乎悲壮的正红色衣裙仿佛是昨夜未能手刃仇敌而未能褪去的战袍又像是心头泣血凝成的颜色。
她背脊挺得笔直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出鞘的短匕刀身纤薄刃口在渐亮的晨光下流淌着冰冷的、致命的寒芒。
听到脚步声她倏然抬头。
那双总是或狡黠、或慵懒、或含情带媚的眼眸此刻猩红一片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火、被背叛的剧痛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晨光落在她脸上照不亮半分暖意只有一片冰封的绝望与凌厉。
几乎在南晏修的身影完全映入她眼帘的刹那她便动了! 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陷入绝境的猛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与焚尽一切悲愤她猛地冲了过来! 速度快到只留下一抹刺目的红影空气被撕裂带着凛冽的杀意。
冰冷的刀锋没有丝毫迟疑精准无比地抵上了南晏修的咽喉要害。
锋利的刃口紧贴着他温热的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感与死亡仅一线之隔。
“为什么?!” 沈霜刃的声音嘶哑破碎仿佛被砂石磨砺过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泪与千斤重量。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火焰喷射出来 “南景司为什么还活着?!他为什么没有被千刀万剐?!圣旨呢?!平反呢?!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南晏修——!” 她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或寒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那铺天盖地、将她淹没的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崩溃。
她以为他拿到了证据手握利刃会立刻将那个恶魔拖下地狱哪怕不能即刻处死也该打入暗无天日的天牢承受万民唾骂! 可等了一夜等来的却只是一道轻飘飘的、用华丽辞藻堆砌的平反旨意和一个看似尊贵实则空洞的“昭华郡主”封号! 而那个沾满她至亲鲜血的元凶首恶依旧高高在上依旧是尊贵的陵襄王! 南晏修站在原地如同脚下生根。
他没有躲闪没有格挡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或恼怒。
他只是垂眸深深地、痛惜地凝视着她。
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翻江倒海的痛苦那几乎要将她自己焚烧殆尽的恨意以及深处那抹脆弱不堪、即将碎裂的光芒。
喉间的刺痛远不及他心口传来的、如同被钝器反复捶打的闷痛。
真相的肮脏父皇的冷酷权衡他自己那盘不得不下的险棋…… 千头万绪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住他的咽喉勒紧他的心脏让他艰于呼吸更让他此刻面对她的质问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苍白。
“霜儿……”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深沉的痛楚。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坚定地、却极其轻柔地覆上她紧握刀柄、冰凉刺骨甚至在微微痉挛的手。
他试图用自己掌心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去暖化那份浸透骨髓的冰冷与绝望。
“你先冷静一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安抚“听我说好吗?” “冷静?——!” 沈霜刃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无尽的悲愤与嘲弄滚滚而下 “你要我怎么冷静?!南晏修!我的爹娘、我的族人、沈家上下百余口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血还没流干!他们的尸骨还没寒透!他们的冤魂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哭嚎问我为什么仇人还在逍遥!而那个罪魁祸首南景司!他还在他的王府里或许正喝着美酒看着歌舞!你告诉我南晏修你教我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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