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细雨初歇的盛京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南晏修从拂云楼出来时青石板上还泛着水光倒映着檐角残存的灯笼。
他本该直接回王府却在拐角处突然折向县衙方向——一日前刑部刚将户部侍郎赵轩德的尸首移送过来。
殿下要备轿吗?随从提着灯笼紧赶两步。
不必。
南晏修摆摆手玄色锦袍在风中翻卷如鸦羽。
他望着县衙方向若有所思月光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显得眸若寒星。
三更梆子响过一道黑影掠过县衙后墙。
南晏修换上了夜行衣布料是特制的哑光绸行动时连衣袂破空声都几不可闻。
他像片落叶般轻巧地落在停尸房窗外指尖在窗棂某处一按机关锁应声而开。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樟脑与石灰气味。
赵轩德的尸身覆着白布在月光下显出人形轮廓。
南晏修掀开布帛时尸斑已经形成紫红色的云状纹路——这具尸体比他想象中腐败得更快。
最了解凶手的是死者本人。
他低声自语从袖中取出鲛皮手套。
指尖划过尸体脖颈时那枚藏在发际线处的针孔才显露出来细如牛毛的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当检查到死者双手时南晏修突然凝住。
赵轩德右手无名指指甲缝里嵌着丝缕粉白皮肉在黝黑皮肤衬托下格外扎眼。
他取来银镊的手稳如磐石夹出的皮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会武功的女子... 南晏修眯起眼睛。
这种肌理分明是练武之人特有的韧度而颜色又显示对方常年不见日光。
转身时他的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案几上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香囊入手轻若无物可当南晏修解开系绳时一股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前朝宫廷秘制的雪中春信如今会用这香料的除了拂云楼那位月临烟姑娘... 窗外突然火光骤亮。
南晏修旋身隐入梁柱阴影看着巡夜官兵举着火把走过。
火光明灭间他瞥见香囊内衬绣着极小的二字——这不是赵府之物而是出自城南最有名的绣坊玉楼引。
离开时他特意绕道经过证物架指尖在登记簿上一扫而过。
雨水冲刷过的现场记录里赫然写着香囊一枚系于死者腰间内有干枯花瓣若干。
回到王府书房南晏修在灯下展开素笺。
墨迹淋漓间浮现三个疑点:能近身刺杀四品大员的女子、特供的香料、出现在男尸身上的闺阁绣品。
他忽然想起月临烟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弹琵琶的指腹不该有那样厚的茧子。
墨昱。
他对着暗夜轻唤声音冷如霜刃。
唰—— 一道黑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外单膝跪地:王爷有何吩咐? 南晏修头也不抬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前日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结果? 墨昱从怀中取出一卷拓印的账册双手奉上:回王爷户部记录已查明。
上月国库拨给江南涝灾的赈灾银共计三千两黄金经手人正是赵轩德。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账面看似平整但有一处蹊跷——修缮排水渠一项竟支出了两千两黄金。
两千两? 南晏修眸光一凛接过账册的手指微微收紧江南的排水渠是金子砌的不成? 他忽然想起停尸房发现的香囊那缕幽香分明与月临烟身上的一致。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莫非这位花魁就是刺杀赵轩德的杀手? 查清楚拂云楼的底细。
南晏修冷声道特别是月临烟我要知道她这三年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客人。
墨昱面露难色:王爷拂云楼背景复杂据说背后有江湖势力撑腰... 那就从江湖查起。
南晏修打断他指尖轻叩桌面一个能近身刺杀四品官员的人绝非常人。
窗外乌云遮月树影婆娑。
他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眼底暗潮涌动:明日我再去会一会这位月姑娘。
墨昱闻言连忙提醒:王爷明日是您进宫向皇上请安的日子。
陛下前日还问起您... 南晏修神色稍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蟠龙玉佩——那是他及冠时皇帝亲赐的。
知道了。
他淡淡道待面圣之后再去拂云楼。
墨昱低头称是正要退下却听南晏修忽然又问:赵轩德死前最后见的什么人? 据门房说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持赵大人的玉佩求见。
墨昱犹豫片刻那玉佩...经辨认是赵家祖传之物。
南晏修眸色骤然一沉手中朱笔在案卷上洇开一片猩红。
他缓缓抬眸窗外暮色沉沉恰如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色:这拂云楼和月临烟的秘密... 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本王倒要好好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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