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仓库那厚重木门被“吱嘎嘎”推开的景象在很多年后依旧清晰地刻在不少石门镇老居民的脑海里。
那不是简单的开门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决心。
门轴因缺乏油润而发出的刺耳呻吟在冬日寒冷的空气里传得老远仿佛一声沉重而决绝的叹息。
首先涌出来的是那股独属于粮仓的、混合着谷物尘土和陈年木料的气味厚重踏实带着生命根基的朴素力量。
然后人们看到了里面堆积如山的麻袋虽然知道那远不足以让所有人吃饱但在物价飞涨、奸商囤积的时刻这景象本身就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
平粜点就设在镇中心那片被炮火削去了一半屋顶的集市空地上。
几张破旧的木桌拼凑起来后面站着几个脸色严肃、但眼神清亮的后勤部士兵和文职人员。
旁边荷枪实弹的警卫营士兵维持着秩序他们的刺刀在昏黄的阳光下闪着冷光与面前那些面黄肌瘦、眼神惶恐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告已经贴出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根据地。
起初是怀疑是观望。
但当第一个胆大的老汉颤巍巍地掏出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流通券”真的换到了比市价便宜一半还多、沉甸甸的小米时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真的!真的能买!” “只收流通券!老天爷这纸片子真能当钱使了!” “快!快回家拿券去!” 恐慌性的抢购和囤积似乎被这坚定的、只认“流通券”的平粜政策硬生生刹住了车。
价格被锚定了信心那比黄金还要脆弱的东西开始一点点重新凝聚。
胡万财和他那几个同伙派来的眼线混在人群里看着这景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试图散布新的谣言说什么“这是楚云飞撑不住了在抛售家当准备跑路”或者说“这粮食是掺了沙土的吃不得”。
但这一次回应他们的是百姓们沉默的、甚至是带着敌意的目光。
一个刚刚买到粮食的老大娘紧紧抱着怀里的米袋像是抱着自己孙儿的性命她朝着那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啐了一口:“呸!黑心肝的东西!楚长官拿军粮救咱们的命你们还在这里嚼舌根!良心让狗吃了!” 那口唾沫没吐到人却像一记耳光扇在了所有试图扰乱市场的人脸上。
市场的混乱暂时被压制住了。
但楚风知道这仅仅是权宜之计是饮鸩止渴。
军用储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必须找到更根本的解决办法。
就在平粜点如火如荼进行的同时“抗大”分校那间最大的、充当礼堂的破旧祠堂里一场关乎根据地未来的风暴正在酝酿。
赵刚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他英俊儒雅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但眼神依旧坚定如磐石。
台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有穿着破旧军装的学员有穿着长衫或学生装的青年有面孔黝黑的基层干部也有像钱浩一样被暂时调离岗位、前来“学习”的原晋绥军军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之前思想争论留下的火药味有对前线战事的担忧也有对当前经济困境的迷茫。
赵刚没有讲高深的理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封刚刚从前线送来的、血迹斑斑的绝笔信。
信是一个叫铁柱的班长写的他识字不多字歪歪扭扭还有很多错别字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刻出来的。
“教导员” 赵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寂静的祠堂里回荡他念着信上的内容“……鬼子又上来了弟兄们快打光了……俺不怕死俺爹娘死得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俺就想着打死一个鬼子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不能让鬼子祸害咱后面的乡亲……俺要是回不去了告诉俺们村头的二丫……别等俺了……” 信很短念完了。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能听到有人压抑的抽泣声能看到不少人红了眼眶紧紧攥住了拳头。
赵刚放下信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复杂的脸庞。
“同志们学员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铁柱班长他没什么文化他不懂什么‘主义’也不懂什么‘正统’。
他临死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打鬼子!是保护他身后的乡亲!是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停顿了一下让那悲壮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发酵。
“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争论辩论这没有错。
思想需要碰撞真理越辩越明。
” 赵刚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是!我们不能忘了我们是谁!我们不能忘了我们拿起枪是为了什么!” 他走到台前手指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炮火声方向:“听听!那是鬼子在进攻!那是我们的兄弟在用生命为我们争取时间!看看外面集市上!那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在为我们筹集粮饷在支持我们抗战!而我们呢?我们有些人却在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概念为了个人的前程得失在这里内耗在这里动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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